傅砚楼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别哭了。”傅砚楼伸手替她抹掉泪珠,又用方巾仔细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小女孩整张脸粉粉的。
她实在娇气。
但傅砚楼竟然觉得很合理。
从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她一定是受尽了家人的宠爱。
这般小姑娘娇气点又何妨?
只是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印他心底,让他心脏细细密密泛疼。
温迎琉璃一般的眼睛在水洗过后愈发透亮,还要维持那份矜持,“我本来没想哭这么凶的,是太疼了,忍不住。”
“嗯,我知道你疼。”
“早知道我就不乱走了,我应该在原地等着佣人阿姨来找我,要不然我就不会摔倒受伤了。”
傅砚楼抬起眼,再沉静的少年看到小女孩的眼泪也会有情绪波动,“怪我没保护好你。”
温迎看了看他的腿,“也怪不了你,你也没办法嘛。”
况且是她自己不小心。
傅砚楼打开医药箱,“把裙子拉起来一点,我给你处理伤口。”
温迎咽了咽口水,“会不会疼?”
“会疼,但疼一下就没事了,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不仅恢复得慢,等伤好了还会留下疤。”
一听到这温迎顿时就紧张了,她头摇得像拨浪鼓,“那可不行,我腿上可不能留疤,会丑的。”
“……不会留疤的。”
他看过她伤口,那点伤不至于留疤。
温迎把裙子撩起来一点。
傅砚楼拿出碘伏给她擦上。
温迎疼得一下子收回腿,“好疼啊。”
火辣辣的,比刚才还疼。
温迎声音轻颤着,眼泪大颗大颗掉下。
她有一双勾人的眼,哭得脆弱又美丽,像雨中的玫瑰,雨再大点,玫瑰花瓣都折损。
这幅样子相当让人心疼。
傅砚楼眼神微暗,“再忍一忍。”
温迎揉着眼睛,抽抽搭搭的,“怎么会那么疼?”
傅砚楼耐心都给她,“不消毒伤口会感染,把腿伸出来,我再给你擦一下就好。”
温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腿伸出来,似是不敢面对,她害怕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颤得厉害。
傅砚楼叹了口气,动作愈发轻柔,碘伏擦上去时,她依旧疼到抽气,但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倏然,一股凉凉的感觉袭来,温迎睁开眼看到傅砚楼往她的伤口上吹气,舒缓了几分疼痛。
“还疼么?”见她打颤的小腿停了,他抬起头来。
温迎摇摇头,脸默默的红了起来,“没那么疼了。”
傅砚楼最后拿出创口贴给她贴上。
温迎以手背贴面,察觉到皮肤有些烫。
她嘴巴张了张,“谢谢哥哥。”
“不客气。”傅砚楼看着她,“脸怎么这么红?”
温迎转过脸,哪说得出来是害羞。
傅砚楼眼里划过一抹笑,同时也黯淡,手上慢条斯理收拾医药箱。
“莺莺。”
温迎转过头看他,揉了揉鼻子,“嗯。”
“刚刚想拿什么书?”
温迎这才捡起地上的书,可并不是书,而是一本画集。
傅砚楼自然也注意到了,“给我吧。”
“可是我想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温迎已经翻开,上面画的是京城的景色,一张张翻看下去,有风景画,也有线条描绘的建筑,温迎认得其中一张,就是她现在所在的地方。
“哥哥,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打发时间。”
“画得真好。”温迎合起画本,“哥哥你会画人物吗?”
“没画过。”
“哦…”温迎眼里掠过一抹失望。
不知为何,他就看不得她失落,“怎么?”
温迎弯起眼睛,笑眯眯地道,“我想让你给我画一幅画,这样我回港城了你也不会忘了我。”
温迎满眼期待地看着他,“可以吗?哥哥。”
软软的小女孩和娇娇的嗓音,谁能抗拒得了。
十多分钟后,傅砚楼把画集递给她。
纸上是素描,把温迎画得很传神。
美到可以做整容范本的眼睛和小巧精致的脸蛋通过精准的线条和明暗的对比,窥见了真人的花容月貌。
温迎研究了好一会,眼睛亮亮的,眼里像盛满了星光,“画得可真漂亮呀。”
傅砚楼在用湿毛巾擦手,“是你长得漂亮。”
温迎自小就知道自己漂亮,也特招人喜欢,她抱着画集问,“那哥哥喜欢我吗?”
她还小,哪里懂喜欢还有别的含义呢。
傅砚楼静静地看着她,“没人会不喜欢你。”
温迎听着这话可高兴了,“初次见面,看在你把我画得这么漂亮的份上,我给你送个礼物吧。”
温迎打开身上背着的水晶包包,从里面拿出一串纯黑色的佛珠,“这串佛珠是我爷爷给我求来的,保佑我平安幸福,现在我把佛珠送给你,同样希望你平安幸福,哥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傅砚楼怔住。
温迎拉过傅砚楼的手,把佛珠缠到他手腕上,郑重其事地说,“这佛珠是我的宝贝,你要好好戴着哦,希望下次再见你已经能站起来了。”
傅砚楼摩挲着佛珠上的经文,“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送给我?”
温迎天真善良,对待感情是纯粹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呀,哥哥,我以后把我的好运都分享给你哦。”
门外有敲门声,是佣人,“少爷,太太让我来请温小姐回去。”
温迎眼巴巴看着他,“哥哥,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不用了。”
傅砚楼转动轮椅,“走吧。”
一扇扇门打开,傅砚楼看到院中那棵矮矮的枇杷树落了一地的花,零落在茫茫雪地里。
温则书目光从他身上掠过,点头颔首,唤温迎,“莺莺,我们回家了。”
“枇杷树开花了。”
温迎闻言看向院中那颗枇杷树,又看了看傅砚楼,“哥哥,枇杷树会结果的吗?”
“会。”
“何时呢?”
“四五月。”
“还有好久呢。”
看着还等在外面的父亲,温迎抿了下唇,朝傅砚楼挥了挥手,“哥哥,我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年纪尚小,所以也不懂下次也许会是遥遥无期。
温迎迈出门槛,牵住了温则书的手。
傅砚楼看着一大一小的背影在雪地里走远。
小道尽头,温迎回头,像跨越漫长时光看向二十六岁的傅砚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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