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国强先是详细询问了何应杰的个人情况和工作履历，然后在后者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他一件有关于审批办证的事情。

　　 “何副乡长，请你好好回忆一下，大概两年多以前，你有没有帮花果村二组的村长雷松奎，审批办理过一块土地的承包经营权证？”

　　 何应杰不敢隐瞒，当即如实道：“是的，我审批过。”

　　 钱国强说道：“请你跟我们说一说，此事的详细经过。”

　　 “好的。”

　　 何应杰稍微回想了一下说道：“时间大概是2003年年初，一月份左右，具体哪一天我记不得了，当时我们农经站站长赵长兴，拿着几份办理土地承包经营权证的申请来找我。”

　　 “他跟我说，这些都是去年堆积下来的办证申请。他详细审查过了，几乎都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导致这些地块有人耕种，却没法办到土地承包经营权证。”

　　 “他请我帮忙签个字，然后由他们农经站报给县农业局审批。”

　　 “这是一项很寻常的工作，我也就随便翻看了一下。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其中一处地块，竟然在我们象山乡工业园区规划用地范围之内，办证的申请人，正是花果村二组的村长雷松奎。”

　　 “我问赵长兴，这块地不是在我们工业园区规划用地范围之内吗？怎么，这里面也有土地产权不明晰的地块？”

　　 “赵长兴回答我说，是的，就只有这一块。”

　　 “当时我还有些不解地问赵长兴，既然这片地我们已经计划征用，那你还去帮人家办证干什么？不办证的话，我们可能不用补钱，但如果办了证的话，我们就要补钱给人家了。”

　　 “赵长兴当时回答我说，何副，你说得对，但你只考虑了经济补偿方面的因素，却遗漏了对征地阻挠因素的考虑。”

　　 “我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解释说，如果工业园区规划用地内的土地都有明晰的产权，那我们只需照价补偿就行，可如果这里面的土地存在产权不明晰，或是有争议的话，那征地过程中可能就会有人出来闹事，要么有人漫天要价，要么有人阻挠破坏。”

　　 “我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于是就签字同意了。”

　　 “之后农经站便按流程上报，县里审批同意后，给申请人颁发了《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

　　 钱国强提醒问：“雷松奎申请办证的这块土地，产权是不是他的？有没有人事后提出过异议？”

　　 何应杰想了一下。

　　 突然，他猛地一惊。

　　 好几件事一下子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第一件事，雷松奎申请办证。

　　 第二件事，赵长兴帮雷松奎把证办下来。

　　 第三件事，征地过程中，杨全康到乡政府找赵长兴反映，说这块地是他家的，而不是雷松奎家的，结果被赵长兴喊人给轰出去。后来杨全康在这块地上搭窝棚据守，阻挠乡政府征地，最后还是在儿子杨晨的劝说下离开。

　　 杨晨是谁？

　　 那可是邵宝华书记和李涛书记跟前的大红人，芒南政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刚刚还被省公安厅记了个人一等功！并破格提拔担任芒南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

　　 纪委今天通知自己前来，竟然只问有关这块地的问题，难道说，是杨晨决定要报复雷松奎，然后让纪委从我们身上寻找突破口吗？

　　 不得不说，何应杰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才这么短短一会儿功夫，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也正因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此时非常的害怕。

　　 他一个劲地回想，自己当时有没有收过雷松奎的好处，结果还好没有。

　　 那赵长兴的好处呢……

　　 好像也没有。

　　 哦，等等，好像不对。

　　 那年的中秋节和春节，赵长兴好像都给自己送了个一千元的红包。

　　 这红包，不会跟雷松奎这件事有关吧？

　　 何应杰是越想越怕，但却不敢主动交代。

　　 钱国强见何应杰呆呆地坐着不说话，当即便又开口提醒问：“何副乡长，我问你话呢。”

　　 “雷松奎申请办证的这块土地，产权到底是不是他的？有没有人事后提出过异议？”钱国强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有……有的。”何应杰这才反应过来。

　　 “事后杨全康提出过异议。”

　　 钱国强明知故问：“杨全康是谁？”

　　 何应杰道：“芒南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杨晨的父亲。”

　　 钱国强故作惊讶：“什么，竟然是杨晨队长？”

　　 “那当时你们是怎么答复杨晨父亲的？”

　　 何应杰顿时满脸羞愧：“当时赵长兴没有跟我汇报，便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杨队长的父亲。”

　　 “我也是因为一时疏忽，没有亲自过问此事，结果导致杨队长父亲去地上搭窝棚据守，差点与乡政府征地的工作人员发生正面冲突。后来幸亏杨晨队长亲自出面，才将其父亲劝走。”

　　 “哎……”何应杰叹了口气，“如今想来，这块地的产权，恐怕真的有争议呀？”

　　 钱国强：“赵长兴派人下去了解过这块地的情况吗？”

　　 何应杰点头道：“他说派人下去了解过。”

　　 “你派人下去了解过吗？”

　　 何应杰羞愧摇头道：“没有。”

　　 “那……”

　　 钱国强正准备接着问，却发现何应杰此时正低着头。

　　 于是便提醒他说：“你将头抬起来，好好看着我，认认真真回答我的问题。”

　　 何应杰只得将头抬起来。

　　 钱国强问：“在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你收过雷松奎给你的好处吗？”

　　 “没有，没有！”何应杰吓得连连摇头。

　　 “那赵长兴转送的好处呢？具体点说就是，雷松奎将好处送给赵长兴，然后赵长兴又转送给你，这种事情有没有？”

　　 “没……没有，没有！”何应杰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便继续摇头，极力否认。

　　 不过看他现在的表情，却是心虚得很。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钱国强的眼睛，只听他嘿嘿一笑继续追问：“真没有？”

　　 何应杰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说：“没有，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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