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仁爱医院,诺诺坐在苏小妍床边的凳子上,削着一只苹果。苏小妍高高兴兴地吃着酒心巧克力,那是诺诺带给她的礼物。
原本探视时间已经结束了,但诺诺央求值班医生说您看这么大雨我也没法走,您就高抬贵手让我和我姨妈多呆一会儿呗。被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哀求,值班医生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诺诺啊,你妈妈最近好不好啊?”苏小妍随口问。
“她啊,挺好的,正常上班下班,身体健康,总是追问我什么时候结婚,但我就是不告诉她。”诺诺随口答。
外面风雨肆虐,风擦过这栋小楼的时候发出尖厉的啸声,雨一泼泼地打在窗户上,病房里倒是融融恰恰的,好像诺诺真是苏小妍的外甥女。
诺诺是以外甥女的名义来探望苏小妍的,她跟苏小妍见都没见过,苏小妍当然不认识她。但没关系,诺诺已经想办法调出了苏小妍的病历,医生认为苏小妍神经分裂并伴有失忆,只要诺诺演得活灵活现,医生多半就认为苏小妍是失忆到连亲戚都不认识了。
这年头谁还记得外甥外甥女长什么样子啊,只有结婚收红包的时候才会想起要来问候一下长辈,尤其是外甥女,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外加微整形。
没想到苏小妍立刻就认出了她——因为诺诺带了酒心巧克力来。苏小妍高兴地抓过酒心巧克力抱在怀里,小女孩一样笑着说你们终于记得来看我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外甥女?诺诺说我叫诺诺,苏小妍就跟值班医生说这是诺诺我外甥女。
用酒精和巧克力打动一个爱吃甜食且没有防备心的女人真是太容易了。
“姨妈你在这里要住到什么时候啊?我感觉有好久了。”诺诺有意无意地问。
“我也不记得了,总有三四个月了吧?”苏小妍说。
根据医生的说法,苏小妍看似正常其实病得很严重,她甚至分不清时间流逝,病房里至今都悬挂着几年前的日历,那年鹿芒或者说楚子航十五岁,出了车祸,可以想见那件事对她的刺激有多大。
实际上她在这里已经住了足足七年,她的心理年龄被锁定在了七年之前,这让她越发地像个少妇甚至小女孩,而实际上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七年里很少有人来看她,她的第二任丈夫鹿董事长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但是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鹿董事长还有那么大的事业要管,所以能做的就是没跟疯掉的老婆离婚,偶尔接她回家住几天,但探望的频率确实是越来越低。
“嗯。”诺诺轻声应着,目光依然固定在那只被削皮的苹果上。
她来探望苏小妍当然是有原因的了,现在连楚天骄的线索都断了,唯一能跟楚子航连上的就只有苏小妍。
从表面上看,苏小妍这里的逻辑也是通的,楚子航在十五岁那年车祸遇难,苏小妍悲伤过度精神分裂,一心觉得自己怀孕了,想要一个新的孩子来填补楚子航的位置。
但诺诺还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她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苏小妍身上有点古怪。她决定在临走前一天跟苏小妍做一次深谈,就像路明非曾经试图做的,但她有侧写的能力,也许能挖出被路明非忽略的蛛丝马迹。
楚天骄也有问题,虽然从他留下的小屋里没找到任何线索,但诺诺有种感觉,并非楚天骄的生活贫乏无趣,而是楚天骄精心地把自己藏起来了。经过某种训练的人会有这种能力,它被称为“反侧写”。
侧写的人在解谜,反侧写的人在设置迷局,这是双方不见面的较量。
如此说来苏小妍当年确实嫁给了一个不简单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又是为何会忽然和儿子出车祸,销声匿迹?
还有窗外那场不正常的暴风雨,这是一座被元素乱流笼罩的城市,路明非在这里长大,楚子航也在这里长大,这里像是一切错误的开始,是否也会是一切错误的结束呢?
“姨妈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生孩子啊?”诺诺又问,“你要是早生孩子,孩子现在都跟我一样大了吧?”
苏小妍抱着巧克力罐,斜靠在枕头上,真丝睡裙翻着花边,舞蹈演员的大长腿修长白腻,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人。她跟诺诺聊天,说是姨妈和外甥女,其实更像是闺蜜。
“还不是离婚又结婚闹的。”苏小妍沮丧地说,“不遇上好男人怎么敢跟他生孩子啊!”
诺诺心中微微一动,今天她已经和苏小妍聊了不少,这是苏小妍第一次提及楚天骄,她严重失忆连时间都记不清,却没忘记那个曾经让她赔上了青春的男人。那个男人才应该是被遗忘的啊,没有那个男人苏小妍的人生会开心得多。
“前姨夫对您不也挺好的么?”诺诺把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
“赚不到钱,又没有上进心,整天就知道瞎玩,跟着他我可是受够了!你说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呢?”苏小妍接过苹果开始啃,像兔子啃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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