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要改名字
李乐想改名。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过后,尿了床的李乐慢慢想起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领袖像章放在枕头边过了大半年,李乐终于完成了从提心吊胆到无所吊谓的心理建设。
一句此生事,此生了,也将李乐从我是谁、谁是我,自我认知的迷惘和精神分裂边缘,慢慢拉回了如今的生活。
爹叫李晋乔,当兵三年养了两年半的猪,在团长一句“猪养成你这样,让我吃起来很不舍啊。”之后,拿了个三等功回家。凭着这个奖章,进铁路干了乘警。
人高马大,长得和三川敏郎七分神似的李晋乔,在经过一番明争暗斗、死缠烂打之后,铁一中的美术老师曾敏成了李乐的妈。
讨厌的就是这个叫李淼的名字,说是寓意家有一子,水木清华,可见到这个“淼”字,心里无比膈应。
拿出小孩对付大人的三板斧,甚至挨揍都无所畏惧的情况下,两个身心疲惫的大人被号准脉的李乐提出的条件所套路,期末考试均分95就改名。
太甲路派出所,挂着“贯彻南巡讲话精神,保障经济发展”的横幅下,李乐捧着红色封皮的户口本,笑的像偷了鸡的狐狸。
啪!脑袋挨了一下,“满意了?”李晋乔嘬着牙花,
“呵呵。”
“给你妈说一声,晚上我不回家了。”
“干嘛?”
“你觉得这事儿不得托关系找熟人?”李晋乔伸出大手,搓着李乐后脖颈,“等你张大爷下班,请人家吃饭。明天一大早还有值乘,直接去队里睡。”
“哦。”李乐知道,不管现在将来,改名字都是件麻烦事。
虽说李晋乔穿警服,但铁路和地方其实是两套系统。好在李晋乔经常帮着张大爷他们弄火车票、安排卧铺什么的,有来有往,人家乐意帮这个忙,用的都是人情。
“那我回了啊。”
“嗯。”
李乐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冲着低头点烟的李晋乔说了句:“谢谢爸。”
“屁话。”李晋乔叼着烟,指指李乐,一脸笑意。
铁路五宿舍,李乐的家。双职工积分高,分了四楼的两室一厅。李乐回来时,曾敏正攥着油画刀,对着画布涂涂抹抹,一件五颜六色、脏兮兮的围裙,松松垮垮的挂在脖子上,脚下散落着一堆颜料罐。
“回来了?”曾敏听到动静,放下手里东西,迎了过来,
“办好了,你看。”李乐凑到跟前,献宝似的摊开户口本,曾敏看了眼,点点头,
“你爸呢?”
“他说晚上不回来了,和张大爷他们吃完饭就去支队,明天值乘。”
“哦。我去做饭。青椒炒肉、土豆丝?”
“都行。”
曾敏解开围裙,挂到画架上,转身进了厨房,
“妈,户口本收哪儿?”李乐问道,
“里屋柜子抽屉。”
相较于开朗热情,待人如盛夏阳光的李晋乔,曾敏在李乐心里,就是个貌美有才情却不不矫情的女文青。
每次出门,即便身穿粗缯大布,都会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她可以和你一杯清茶,从屈原聊到王尔德、昆德拉,从王阳明、费尔巴哈聊到霍布斯、古力娜扎;面带微笑的看你装逼看你飞。
也可以因为在菜市场为了几分钱和小贩争执获胜后,高兴一整天。一双手拿得了画笔,也能面不改色的拎着菜刀,割开鸡鸭的喉管放血。
李乐觉得李晋乔有些疏懒粗糙的个性,凭什么得了曾敏的好。
有次忍不住问了,曾敏想了想,认真说道:“一个能养猪都养出三等功的人,能是普通人么?”
“课本借来了,在你屋里。”饭桌上,曾敏说道;
“嗯。”李乐点点头,
“该玩玩,该学学。劳逸结合。”曾敏微微皱眉,
两口子还算开明,不怎么逼迫李乐。但自从李乐最近从咋咋呼呼慢慢变得“沉稳踏实”,两人对这种转变从有些欣喜变成了担忧。
李乐也无奈,毕竟几十岁的心态和现在的年纪搅和在一起,一直装小孩,蠢且羞耻,只能慢慢给自己换个人设。
再有就是高估了自己的学习经验,以及吃了没孩子辅导功课的亏。
原本以为应付到什么高中的易如反掌,结果十几年的声色犬马,能忘得都忘完了。
三大主科还凑合,北魏孝文帝改革的措施?东半球的划分是从哪到哪?真菌在自然界中的作用?这特娘的才初一。
先前的李淼,典型学民阶层,有点小聪明,能混个温饱。但靠着肚子里那点儿存货,死活爬不到95的均分,李乐只能回炉再造。
有道是:书山有路勤为井,淆海无涯苦揍舟。
“暑假想干嘛?”曾敏夹了菜放到李乐碗里;
“看书。”
“不出去玩?我看小六、齐春几个娃最近也不来家找你了,闹矛盾了?”
“哪有。”李乐想不出和这些刚从尿尿和泥过渡到下河摸鱼拍洋画的小屁孩有什么玩的,刀塔魔兽农药还是足疗捏脚搓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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