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焦阳炙烤的草地上,卫燃一行人排成了一列纵队,在小喇嘛和刘班长二人的带领下,相互之间保持着5米的间隔,踩着那些像弹簧床一样的草甸,追寻着前面的大部队走过时踩出的泥浆痕迹艰难的前进着。
这一路走来,昨夜以及早晨的低温已经被烈日驱散殆尽,就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晒出了一层汗碱。
但这并没有让众人舒服多少,高温附带的是沼泽地更加刺鼻的恶臭,以及为了避免遮天蔽日的蚊虫叮咬,不得不用这恶臭的泥浆,涂抹在全身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带来的不适和加倍的恶臭。
当然,相比这些,相比水壶里需要节约饮用的雨水,以及这一路上根本找不见几颗的野菜。
更大的危险却在于队伍的最前方,那些时不时便会将小喇嘛和刘班长手里探路的木棍尽数吞没,却仍不见探底的泥潭。
即便如此,也还是多亏了一路上时不时便会出现的,那些提示危险区域的树枝木棍。
这些树枝木棍是前方部队留下的,如果没有这些路标,卫燃等人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快。
但同时,这些简陋路标往往也在发挥着墓碑的作用,那一根根不足两米长的木棍下,都或多或少的长眠着一位牺牲于此的红军战士——这是走在他后面的李壮在半路上歇脚时告诉他的。
随手薅下两根枯黄但仍未腐烂的草茎,卫燃熟练的将其别在了腰带上,留着等傍晚休息的时候打草鞋用。
“卫燃同志,卫燃同志。”
走在队尾的张二娃超过了同样挑着挑子的李壮,凑到了卫燃的身旁。
“怎么了?”卫燃扭头问道,“要喝水吗?我的水壶里还...”
“我不渴呢”
明明嘴唇都已经开裂的张二娃摆摆手,“卫燃同志,我帮你挑东西,你把口琴拿出来,吹几首曲子给大家伙提提劲儿呗?”
话音未落,他已经不由分说的将卫燃的扁担抬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见状,卫燃也没拒绝,只是假意将手伸进了兜里,从金属本子里取出了口琴。
“你们想听什么?”卫燃说完,随口吹出了一段好听的旋律。
“随便什么”
从卫燃身旁经过的李壮抢答道,“什么曲子我们都爱听!”
“那我试试吧...”
站在草甸上的卫燃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眼悬在空中的烈日,在拄着木棍的季护士也从他的身旁走过去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将口琴凑到了唇边。
安静的宛若死域的高原草地深处,他吹起了一首他在后世听过无数无数次,一首他虽然唱不好,但却像国歌一样,把歌词刻进了DNA里的老歌的旋律。
踩着柔软的草甸子,踩着稍不注意就会把草鞋吸走的齐膝深淤泥,卫燃跟在所有人的身后,循着记忆,循着金属本子赋予自己的能力,完整的吹完了那首曲子。
“这曲子真好听”
走在卫燃前面的季护士吁了口气说道,“她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是啊,卫燃同志,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她可真好听。”李壮和张二娃不分先后的问道,就连更前面些的刘班长都好奇的扭过了头。
“叫我的祖国”卫燃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一首歌的曲子。”
“你会唱吗?”季护士追问道,“唱给我们听听吧?这首歌肯定好听。”
“我...我唱不好,我唱歌跑调。”卫燃如实答道,“但我记得歌词。”
“歌词是什么?”季护士立刻追问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这歌词好啊...”
卫燃刚刚说出了第一段歌词,走在前面的刘班长便下意识的说道。
等回过神来,他稍稍放慢了脚步笑着解释道,“我家就在长江的边上,稻子熟了的时候,风一吹就沙沙的响,站在地头真能闻到稻米香呢。那味道啊,光是闻着就能填饱肚子了。”
“咕噜...”
张二娃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现在要是能吃上一碗大米饭就好了,我...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耳听着张二娃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哭腔,李壮厉声说道,“想家?想家做什么?我可不想家!”
“你不想家?”
“不想”
李壮笃定的反问道,“就算咱们回家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给地主种地,被他们剥削压迫?难不成回家了你就能吃上白米饭了?你想什么美事呢?”
“李壮说的对”
刘班长吧嗒了两口根本就没有点燃,也早就已经没有眼叶子的烟袋锅,“想吃上白米饭,那就得先推翻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还要打跑了狗日的小鬼子侵略者,
到时候啊,如果咱们都还活着,保准能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
“那我不想家了!”
张二娃胡乱擦了擦眼角,“其实回家了我也不知道去找谁,俺爹娘饿死了,俺哥被地主活生生打死了,地也被抢走了,回去...回去照样吃不上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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