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堪称上海城市的时尚之源的霞飞路。
这条长约4公里的商业大街,名店林立、名品荟萃,其中不少是俄侨老店,或是法租界同业之最,他们以欧洲样式的商业布局,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消费品,尤以西餐、西点、西服和日用百货最具特色。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多钟,但各式各样的汽车仍不时的在路中央飞驰而过,车轮压在沥青的路面上,偶尔会带动一些小的碎石,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人行道上一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西装男人的陪同下,时而打闹嬉笑,时而悠闲漫步,那副旁若无人和怡然自得的样子,俨然就像是在野外郊游一般。
这里的夜生活显然比临城更加的丰富多彩。
行人中掺杂着谋生计的人们,他们蚁巢中的工蚁一样,只是低着头自己赶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时,一个个子不高,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从大马路方向拐进了霞飞路,快步由东向西走去。
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檐紧紧的压着眉毛。
天气很热,他的后背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濡湿了,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反倒是更加加快了脚步。
走出不到半条街远,借着昏黄的路灯,他用余光看到路旁一扇窗板的下沿,用白滑石画着一个指向北面的箭头。
这个箭头歪歪斜斜,像是街头上那些淘气的小孩子无意当中画上去的,毫不起眼。
男人的眼睛亮了一下,脚步没有停,继续走下去。
这个看似非常普通的男人名字叫阮志国,是特务处上海区的一名特工,他的掩护身份是一家杂货店的老板。
之所以深夜出行,是因为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接到了一个来自上级的秘密电话。有一份非常重要的情报,需要马上到位于租界里的死信箱接收。
尽管上海是中国人的地盘,但上海有公共租界、法租界和日本租界,西方列强和日本人在各自的租界内并设立自己的管理机关,不受中国政府的管辖,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法租界中,并不是十分方便。但事情紧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阮志国一路上小心谨慎,只是他还不知道,他已经被同样出现在法租界里的日本特高课的特工给盯上了,危险正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在他身后20米左右,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的小个子青年男子。
这个小个子几乎在阮志国从住处出来之后就坠在后面了,他在等待机会伺机抓捕。
从跟踪的过程来看,此人显然经验的非常的老道,一直与猎物保持着最佳的距离,既不让猎物逃出自己的视线,又不让猎物嗅出自己的味道。
他的个头在跟踪中发挥了优势,忽而跟在一个大个子的后面,或者又躲在一群妇女之中,以至于前面的阮志国一直都没有发现他。
跟踪者名叫北山一木,是特高课第一情报组的一名情报队长,他所在的第一情报组专门负责sh市的情报,也是诸多情报组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北山一木注意到了阮智国行走中的细微变化,当他也看到窗门上那个外线的箭头时,他会心的笑了,看来这次跟踪快要结束了。
对阮志国的跟踪和监视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时间了,之所以没有对阮志国采取行动,是因为北山一木希望挖出阮志国的上线,最不济也要拿到阮志国手里的情报。
今天夜里阮志国的突然行动,让北山一木备感兴奋。
看来,终于等到收网的时刻了。
北山一木向身后挥了一下手,立刻有两名手下跑到了他的身旁,北山一木向其中一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便迅速的向后面跑去。
前方,马上就要到达死信箱的位置了,阮志国在一个售卖洋服的橱窗前停下,透过橱窗可以看到里面有金发碧眼的女人端着酒杯和一个秃顶的外国男子嬉笑说着什么。
阮志国摘下帽子对着橱窗玻璃整理了一下头发,他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便又向前走了几步,将身体靠在一根电线旁,点了一根烟。
在他点烟的时候,一只手弯成扇形挡着风,拿火柴的那只手却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一个墙砖缝中抠出一个叠成方块的小纸条。
大街上的穿堂风还是有的,火柴很快就被吹灭了,当他拿起第二根火柴时,纸条盖已经塞进了火柴盒里。
他点着了烟,把火柴盒装进衣服的口袋里,若无其事的继续朝前走去。
阮志国的这一连串动作都被他身后的北山一木一点不拉地看在眼里。
跟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也没见到阮志国跟任何可疑人员有过当面的接触。看来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和自己的上级进行联络了。
北山一木也已经渐渐失去了继续跟踪和监视的耐心。
这里毕竟是法租借,即使天色已经很晚了,仍然有巡捕在街上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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