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伦敦的夜色里,救护车在街道中向前,繁华的灯火像是星辰那样闪耀。
可车里却没有人说话。
并非是尴尬的沉默,更像是无需言说的平静那样。
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一般。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恍惚。
在窗外流逝的灯光中,她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警觉的睁开眼睛,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车里收音机的声音调小了。
窗外的景色也和刚才截然不同。
她睡着了。
“我睡多久?”她撑起身体。
“五分钟,不到。”
槐诗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口水都流出来了。”
艾晴看着他,毫无动作,也不曾狼狈的擦拭嘴角,只是审视,直到槐诗尴尬的耸肩。
“好吧,我开玩笑的。”
他纠正道:“其实你只睡了三分钟。”
“……”
艾晴收回视线,没理他。
只是忍不住想叹气。
这幅死性不改又死皮赖脸的样子,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罕见的,她竟然开始怀念过往——那一段稍微花点钱就能够拿捏工具,任意支使的时光,至少他对上司的态度还会放尊重一点。
拿了工资还要说句老板大气。
“越来越讨嫌了啊,槐诗。”
她轻声呢喃。
“嗯?”
开车的槐诗茫然看过来。
“升华者的听力没这么差吧?”艾晴瞥着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好好开车。”
“嗯。”
槐诗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导航:“快到了。”
在长街的右侧,伦敦的边缘。
那是一座……
“医院?”
槐诗哑然,看了一眼救护车的顶棚。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艾晴要找一辆救护车来了,合着就是原汤化原食了是吧?
“但好像已经关门了啊。”
槐诗隔着摇曳的雨刮器,能够看到薄雨里隐隐浮现的栅栏,还有根本不属于寻常医院的那种戒备:“连急诊都没有,这地方看上去不太行啊……怎么进?”
“撞进去就行了。”
艾晴说:“敲门声大一点,好让‘主人’清醒清醒,别再装睡。”
“好的。”
槐诗微笑:“我可太喜欢这个了。”
油门踩死,方向盘打直。
再次点亮了警报灯,在高亢的鸣叫声中,救护车闪耀着光芒,在薄雨中疾驰,掀起一层层雨幕,撞破了微不足道的薄雾。
笔直的,撞破了大门前的阻拦,巨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跳入了庭院中,在躲避的安保人员之间娴熟的一个甩尾,飘逸,七百二十度旋转向前滑行。
最后,停在了大楼的前方。
副驾驶的门打开,正对着眼前的大门,还有大门之后亮着黯淡微光的大厅。
迟来的警报声现在才响起。
“接下来呢?”
槐诗伸手,将副驾驶上的艾晴扶下来。
“接下来就麻烦你等一会儿了。”艾晴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
槐诗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周围的状况:“说起来,晚饭想吃什么?现在打电话预定来得及么?”
“……随意。”
“那正好。”
槐诗喜滋滋的刷着手机上的消息:“我来的路上找到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店,招牌是墨鱼天使面,闻起来味道不错,通宵营业呢。”
艾晴本能的想要翻个白眼。
你是狗么?
永远适应不了这个家伙的脑回路啊。
她摇了摇头,撑着拐杖,走进了大厅尽头的电梯里去。
槐诗从书报架上拿下了一份报纸,翘着腿坐在大厅里,展开,哼唱着那些早已经刻入本能之中的旋律。
黯淡孤灯照耀之下,他身后的阴影无声的蔓延,游曳,仿佛逆流着灌进了黑暗之中,覆盖一切。
在黑暗里,一只只猩红的眼瞳睁开,如同遥远又耀眼的血色星辰。
冷漠的凝视着所有的接近者。
无声警告。
.
.
当房门开启的时候,来自室外的雨水气息就随着来者一同涌入了室内,自单调的维生仪器的滴答声里,灯光昏暗。
在病床之上,氧气面罩之后,传来沙哑的呼吸声。
层层线缆纠缠在那一具干瘪残缺的身体之上,维持着他或者她的生命……已经难以分辨原本的特征,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没有任何的头发存留,裸露在外的残缺肢体上遍布着烧伤和手术的痕迹。在薄被的笼罩下,浮现出让人触目惊心的消瘦轮廓,以及线缆起伏的痕迹。
只有浑浊的眼瞳抬起时候,才能让人察觉到,他或许还存留着什么意识。
看着来者。
左手之上,残缺的三指在床边微微弹动。
“你来晚了,艾晴。”
毫无起伏的电子声响起,似是戏谑:“喜欢我的礼物吗?”
“油罐车?挺没品味的。”
艾晴冷淡的摇头,拖曳着一张椅子,坐在了他的对面:“要说的话,除了爆炸之外,你似乎没有其他的创意啊,‘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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