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画县城。
天上常有滚滚雷声,按理说冬季本不该打雷,晴天更不该打雷,天云中雷声却日夜不绝,弄得人心惶惶,都以为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燕子本来以为,自己从山中回来之后,应当还会去山中走一两趟的。
按他猜想,平州山神既然知晓先生来意,还请先生前去做客,本身就是一种意向,只是此事毕竟重大,即使平州山神本性暴躁好斗,对于天宫的不满与威胁足以支撑他不问不顾便同意相助先生,可对于别的事情,例如先生意欲如何,如何作战,如何取胜,取胜之后,平州山神又能藉此获得什么好处,这些都需要商量。
然而先生却并未叫他前往。
不知是因为天上神灵催促得越发急促,监视得越发严密,先生觉得自己道行低微,不愿自己前去冒险,或是与平州山神梦中已然谈过,还是双方早有默契,无需谈论,甚至于平州山神暴躁至此,根本不管别的,就想与天宫一斗。
燕子想不明白。
只是午间站在客栈房顶上,太阳晒得昏昏欲睡,眼睛稍稍一眯,便有祖宗神灵入梦来。
既是神灵,又是祖宗。
老燕仙千年大妖,虽然不善争斗,可除争斗以外,别的很多方面却都造诣极深,梦境一道也有涉猎,在燕安的梦中清晰还原了老家景象。
大山之中,庄院雅致。
老者穿着黑白袍服,容颜依旧,身姿倒是要挺拔了不少。
燕子一见到他,便躬身行礼。
“见过老祖宗。”
“近来如何?”
“回老祖宗,一切都好。”
“四方四圣与座下门徒已然下界,天帝也调出了所有能调动的神官天将,还从西天调请来了两位佛陀,同时下界,天地已有异象。”老者直言不讳的对少年说道,“你道行增进不小,然而在此大战之中,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为防波及,记得离远一些。”
少年听完,却是瞬间反问:
“那老祖宗呢?”
“我?”
老者露出无奈之色,摇头说道:“当年受你这位先生恩惠指点,老夫才得以成神,欠他人情,后来在长京又答应了他,要相助于他,呵,当时老夫就有不妙之感,却没想到,等了十几年,竟是这般大事在等着老夫。”
说着不禁顿了一下。
“早知的话……”
这句话却也没有说完。
老燕仙只是想起,当时的他阳寿已到尽时,若谋求正神之道失败,现在要么身死道消,要么安清一地多一个老弱地神罢了。
其实早知的话,也不知会怎么选。
“老祖宗要去相助先生吗?”燕子却是追问道。
“你这孽账!老夫在安清以信誉成神,岂是背信弃诺之人?”老者似是生气,怒目圆瞪,“伱这些年,多了些胆气,却忘了礼节不成?”
“如此的话,燕安也得在外面等着先生与老祖宗得胜归来。”
“你就这么肯定那位能取胜?”
“燕安不知。”
少年如实回答道,声音平静。
“那你倒是胆大!”
“燕安只知今年走过一个湖,名曰镜岛湖,镜岛湖神是位有气节有侠义的神灵,道行浅薄,神力低微,然而她只是与先生相谈一番,就愿意以弱小之躯相助先生,不管成败,也不管自己是否会被牵累。”少年说道,“一位神灵与先生交往不多,都能如此,燕安跟随先生多年,又有什么不信任先生的呢?”
少年抬头看向老者:“因此也不是燕安胆大,只是理应如此。”
“好!
“好好好……”
老者却是满意极了,拂须而笑。
安清燕子一族始自于他,可从他后,却再无可以赶得上他的后人——不是后人天资都不如他,事实上这些年来,每隔那么几代后人,就会出一位天资格外卓越的,可修行一道,实在不那么简单,要么这里不足,要么那里不足,要么被这样所误要么被那样所误,八百多年来,竟是没有任何一位后人能到他的修为道行,更别说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如今算是有了一位了。
“须得告知你家先生,老夫不善争斗,却也有些时候能帮得上忙。”
“扑扑扑……”
无数燕子从山庄飞出,也飞出燕子梦境。
……
北方寒州,深山亦有鬼市。
统领此地的乃是一位鬼王,都说这位鬼王跳脱天地外,不在五行中,哪怕如今凡间地下又有了个阴间地府,阴间地府却也找不到他。
无人知晓他在这里。
鬼王生性包容,自打开了山间鬼市,无论妖精鬼怪都能来此交易,从不限制类别,不过却从没有凡人能走到这里,神灵也不知此地。近十年里人间妖精鬼怪的数量越来越多,鬼市也越发繁荣了,鬼王俨然一方大佬。
然而鬼王却也脾气怪异,爱听吹捧。
特别爱听。
每日都要手下妖精鬼怪吹捧自己两个时辰,还得换着花样。谁把他吹捧得舒服谁就能当官,若是哪天吹捧不出新意了,就会被撤官。山中弱小的或是新成的妖精鬼怪想要鬼王指点自己修行,吹捧几句,往往也能如愿,这类寻常人都有的小癖好过于严重了,便也成了怪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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