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与天幕,将清冷的余晖洒向人间。
月光皎洁,像是能洗尽所有,许文馨躺在板子上,看着天空,却明白再干净的东西,也洗刷不掉自己身上赋予的耻辱。
他誓死不招,又加上腿疾太严重,薛家父子在外面帮忙找关系,刑部这才把他放了。
虽放了,也没有光明正大的让他出门,也没有替他证名,像是丢野狗一样,把他丢出来,要不是薛世攀这个弟子孝顺,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
出了衙门口,薛世攀早已准备了轿子,抬板子的人小心翼翼将他放到轿子上,许文馨背靠着柔软的锦垫,这才感觉自己还是个人。
他哀声叫着薛世攀:“想不到,我一生桃李满天下,危难之际,到最后只有你一个关门弟子在身旁。”
这话说的好不凄凉。
可是已经无可挽回了,曾经的那些附庸,因为山西江西两大窝案,都对许文馨敬而远之。
薛世攀之前来看许文馨的时候,就已经将外面发生的事告诉许文馨了。
他想,因此老师才会如此感慨。
他也觉得那些人忘恩负义,可是人家就是不管老师,还劝他离老师远一点,他除了破口大骂那些人忘恩负义以外,再就是想办法让老师少受些罪,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师徒二人都觉得他们此时的处境十分凄凉,接下来的路,一点沟通的心情都没有。
直到薛世攀将老师送回到老师的卧房,让下人将老师服侍躺下,薛世攀道:“以前的大夫都不愿意过来,给老师瞧病的大夫还没找到。”
许文馨刚出狱,就算没有原来的腿疾,也得找大夫瞧一瞧。
可是因为那所谓的斯文败类的名声拖累的,连大夫都敢瞧不起他。
许文馨生气之余,觉得无可奈何,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他都是被永安公主给陷害的。
想及此,抬头看着薛世攀:“是不是快要殿试了?”
泄题案据说已经有眉目了,但是还没有最终定案,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殿试。
陈博彦伸出四根手指:“四天,学生听说,徐彪还在贡生的名单之列。”
“可是他已经承认行贿考官。”
“可是没承认买试题,我爹说太子殿下的意思,到底是作弊还是真有本事,殿试的时候策论卷子全部重生审阅,殿下要亲自监督,是金子还是石头,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重新审阅,全部?”以前最重视的是前三甲的文章,但是是过过场,为了区分状元榜眼还是探花,如今全部重新审阅,倒不失为一个能区分优劣的好办法。
许文馨陡然间沉下脸,声音有些怨恨:“那岂不是什么周二的,还在其中,他是你的劲敌。”
虽然他们一直说对方是提前知道考题,可是林孝珏的学文是真的,她的学生,不会孬到哪里去,也就是说周二的学文十分有可能是真的。
薛世攀心里也没底,声音都颤了:“他会是状元吗?”
许文馨想了想道:“为今之计,还得你爹出面,他毕竟是你爹的亲儿子,本事再大,大不过一个孝字,还得让你爹去劝他。”
薛世攀咬了咬唇,看起来天真的眸子一沉,和他气质太违和,在不甚明朗的室内,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悚然:“我去告诉他,他不让路,只会毁了薛家,还不如我先毁了他,就说出他私生子的身份。”
许文馨抬起手忙道:“万万不可。”私生子的身份确实会让人尴尬,但是不会影响考试排名,顶多,太子瞧不上他当状元,可是不会毁前途。
而作为负心典型的薛大人,就难逃世人毒舌了。
许文馨接着道:“你和你爹的态度一个样,都太蛮横,这种小人记仇,你爹抛弃过他,没有好处好对待,他是不会服软的,让你爹换个法子。”
薛世攀不高兴了。
“难道还让爹去求他?他娘霸占了爹的心,害得我娘一辈子在我爹面前都战战兢兢的,他和他娘都是我娘的仇人,我是我娘的儿子,凭什么让我爹去求他?”
“这也是权宜之计,你过来,我仔细跟你说,现在不是负气的时候……”许文馨开始了对薛世攀晓知以情,动知以理的劝慰。
过了早上,天就热起来,春天的尾巴,从早到晚,天气变化明显。
薛大人觉得自己穿多了。
躲在轿子里打扇子,不多时,轿帘被掀开一条缝,管事恭恭敬敬弯着腰,低声道:“大人,门房说周二公子不在。”
“不在?怎么会不在。”为了十三,他一大早都没有去衙门,准备好好跟这个儿子谈一谈,其实他心里是想认回这个儿子的,毕竟当年也曾牵着他的小手在院门口教他学走路,名字都是他取得,不像十三,还有祖父帮着看管,这个儿子完完全全属于他和心爱的女子。
可是这孩子太不识抬举了,还得等着他这个生父来求他。
薛大人不满道:“找借口把,门房没看是本官的帖子,那人,怎么敢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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