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本已换了衣裳,等候朱家主觐见,得知人被李震劫走了,顿时怔了怔,眉头紧锁。
……前回铲除顾氏,他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这一次见穷途末路的朱家主,倒不是为了好处,主要是看看绵延数百年的朱氏有多少底蕴。
“李震怎么回事?真有事情瞒着我?”
越王想了一会儿,又暗嘲自己多疑。
他立了大功,朝廷不赏赐他,难道还会对付他?
皇位上坐着的是他亲弟,他这么能干的哥哥,皇帝会不喜欢?
还是安心等公审吧!
久仰辽东“赵都督”的威名,真是令人期待啊!
七郎听说朱家主被带走,暗道一声“好险”!
他要赶在“谋反案”发作前,清理干净江南最大的毒瘤!
很快就到了公审朱兰砚的日子。
所有旁观公审的士族,看着高坐在上、满脸严肃的赵大使,心情比暴雨天还要低沉。
有苦主陆续出来告状。
重利盘剥、逼良为贱,都已经算仁慈了!
至少,是你自己愿意借粮,被套路贷还得怨自己蠢。
最可怕的,是这种赤裸裸的掠夺!
狄仁杰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这些苦主寻出来……
当然,还得感谢赵大使慷慨解囊,重赏之下才令这些人甘冒风险走出山林告状。
人群中接连响起啜泣声。
七郎听到这些哭声,心中难言是什么滋味。
这些日子,他见多了这样的场景……越查,越觉得心寒。
每一页的状纸,字里行间的缝隙,分明都写着“吃人”二字。
公堂内外鸦雀无声,七郎沉声问道:“非本地士族出身的县令三年换两,这江都,竟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吗?”
朱家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
在绝对的事实面前,解释也不过是强行掩饰,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
可他们有什么错?
弱肉强食,自古以来不就是这个道理?
跪在角落的朱兰砚已经面如死灰,眼神渐渐绝望。
谁还可以救他?
那么多天过去了,家主若是有心,劫狱都该劫了。
还是说,家主已经放弃他?
那些劫狱的人,真实目的就是灭口,连他一起灭了?
种种罪证一项项地摆出来,公堂内外气氛越来越冷肃。
朱家无法无天,家主朱恒自然是首恶。
按照朝廷的律法,朱氏父子就算斩首抄家都不为过。
一条条的判决说出,旁听的士族先是寂静,继而议论声渐渐响起。
划走田产、放归隐户,都不算伤筋动骨,就当破财消灾,假以时日还能东山再起。
可是追缴“历年”的粮税,这个“历年”从何时开始算?
从本朝立国开始?
算不算复利、罚金?
光这一条,就能让朱家倾家荡产。
朱家树倒猢狲散,除非一不做二不休举兵造反,否则必然泯灭于历史的洪流中。
朱氏豢养了不少水匪山匪,对付普通百姓还行,真的造反还是不敢。
或者说……他们不久前刚尝试过,已经失败了。
七郎似还嫌不够刺激,敲了敲惊堂木,冷声说出最后一条判决:“江都县令朱兰砚,身为朝廷官员,勾结家族压迫百姓、草菅人命,判斩立决!”
终于等到了这条判决,朱氏父子却升起一种荒谬感。
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就因为抓了李家三兄弟吗?
静默半晌,被当场扣押的家主朱恒忽然大笑:“好一个赵大使!朱家今日之祸,不过是欲加之罪!证据?证据是真是假,根本不重要!”
“说到底,不过是朝廷觊觎我等家业!哈哈!手中无兵,纵使家大业大也不过是别人的盘中餐!”
这几句真是大实话,真实得令其他士族心生寒意。
赵大使的屠刀,自然不会只砍向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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