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说：“没想到今日在此遇到裴大哥，有些惊喜。你也是河东公府的郎君吗？”
裴行俭摇头：“我出身河东裴氏中眷房，不是河东公府一支。今日休沐，得知公府办文会，便过来看一看。”
七郎松了口气。
坊间传闻，河东公府裴氏兄弟争一个小妾，所以不是裴行俭了。
他就说嘛！
文武双全、懂相面之术，眼光和骑射跟他一样好的人，怎么会是如此肤浅的纨绔之徒？
裴行俭是明经科状元，书法出众，在读书人中很有名气。
他和七郎说了几句话，就被其他客人围着说话了。
董昊对裴家的了解，就比七郎要多了。
他小声向七郎说起裴家的情况。
河东裴氏，嬴姓，大秦公子之后。魏晋之世与琅琊王氏同盛一时，枝繁叶茂，分为很多“房”。
如今最显赫的是河东公府一支，先祖大多在西凉为官，号称“西眷裴”，先帝时出过两个宰相。
而裴行俭出身的“中眷裴”，先祖世居河洛之地，与河东公府的亲缘关系，隔了不知多少代。
七郎了然，别说裴氏这样的大家族，就他们天明村赵家，也分几房。
人多了，自然英雄狗熊都有。
董昊犹豫了一瞬，小声说：“西眷裴和我们董家同在凉州，是老姻亲。河东公世子裴琢丧妻，想娶续弦。他家托了官媒向我家提亲，被我家拒了。”
七郎不知为何，心中一跳，问：“裴世子求娶你母亲？”
虽说寡妇再嫁是常事，但……
董昊险些被七郎的话噎死！翻着白眼说：“你胡说什么？我母亲比裴世子大很多！”
七郎脑子转过弯来，皱眉道：“求娶月明？可她还那么小。”
董昊说：“所以我娘拒绝了。”
两个小少年在角落里嘀咕着，举办文会的主人也到了，走在最前方，穿着一件时兴羊绒开衫的正是河东公世子裴琢。
……哼，人模狗样的。
七郎心里一阵酸涩……这个裴琢，和弟弟当街打架抢小妾，才配不上陇西第一美人董大娘呢！
裴琢笑着和客人们打招呼，还帮不认识的人相互介绍。
他的目光扫到董昊时，微微冷了冷，笑道：“你们别看他长得像胡人，其实是陇西董氏旁支公子。说来是我失礼，第一次相见，还想问他在哪里烤羊肉串呢！”
他边说边笑，似乎真的在开玩笑。
旁边一些追捧他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也正想问，胡人不去西市烤羊肉串，怎么来参加文会了。”
董昊年纪小，气得小脸涨红，险些哭出来。
……他长得更像刘家的人，裴琢如此说，分明是故意羞辱他。
七郎微微上前一步，拍了拍董昊的手，朗声说：“原来这就是河东公府的待客之道，见识了。”
裴琢顽劣地笑道：“怎么，连实话都听不得了吗？”
母亲相中董月明，他本是无可无不可，反正他有爱妾，娶谁当正妻都是摆设。
看董月明年纪虽小，却可见几分丽色，长大了必是绝世美人，他也就答应了。
但董家拒绝了！这事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别说董月明只是董家旁支，就是陇西董氏嫡支，比河东公府也差远了，真是不识抬举！
七郎正色道：“陇西董氏，五胡乱华之时以自家邬堡收留流离失所的汉人百姓、组织部曲抵抗胡人，此大义之举！至于和胡人联姻，有胡人血统……敢问文德皇后，是何族之人？”
文德皇后长孙氏，有鲜卑血统。
不仅文德皇后，李家皇族，同样有胡人血统。
董昊鼓着脸说：“下回裴世子面圣，不如问一问陛下在哪里卖羊肉串！”
裴琢脸色大变，董昊说这句话可以说年幼无知，落在他身上就是大不敬了！
他勉强笑道：“亲戚间开个玩笑，就生气了吗？我还想问你家买两匹好马呢！”
其他人见此，也笑着打圆场，又一起下棋或是投壶、打纸牌……文会的重点其实是交际，会不会作诗其实不太要紧。
唐璿拿着一副纸牌来找七郎，小声说：“你们跟裴琢有仇？那为何还来文会？”
董昊说：“给河东公府面子。”
西眷裴一门两宰相，他家拒了亲，却不想太得罪河东公府。
七郎说：“也不必太低声下气，我们不卑不亢，传出去也是不畏权贵！”
董昊点了点头，心里对七郎充满了感激。
方才他被气懵了，幸好有七郎帮忙怼裴琢，他才反应过来。
河东公府求亲被拒的事没有传开，唐璿还不知道七郎和董家跟裴琢有什么仇。
他跟七郎是君子之交，看七郎和董昊被众人冷落，才过来一起玩，此时也没有再追问。
三人各怀心思地玩了两局斗地主，裴行俭摆脱了裴家一群人走了过来，微笑道：“在玩斗地主？听说纸牌是赵七郎发明的，只是这游戏为何要叫‘斗地主’？”
董昊此时见到姓裴的就讨厌，撇开脸不说话。
七郎笑道：“我也是跟人学来的，不知为何叫这个名字。”
裴行俭走过来，目的和唐璿一样，为了给七郎面子，便坐了下来，四个人玩起了“锄大地”。
其他客人见状，对七郎高看了两分，也陆续过来说话。
裴琢心里还憋着气呢！
见七郎在人群里谈笑风生，走过来笑道：“赵郎的大名，我是久仰了！”
慈惠禅师的弟子，在骄傲自大的裴琢眼中，没什么了不起的。
发明雕版印刷术、麻将纸牌这些，更是工匠小道。
他对周围的人说：“你们不知道吧？赵郎君和太子、魏王、蜀王、晋王都有交往呢！若论交际，我们这样的士族，可比不上寒门小子！”
似乎怕众人听不出他的讥讽，旁边一个人更夸张地笑道：“小公爷说得对！人家这钻营之才，可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谁不知道太子和魏王争得你死我活？蜀王和晋王也都是皇子……
这小子，是左右逢源的墙头草啊！
七郎心中骂了一句“彼其娘兮”！
不针对董昊，改为针对他了？怎么的，因为他比较俊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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