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心中千头万绪,他不想跟王皇后作对;可出身寒门,越往上走,就越可能对上士族。
皇帝提拔寒门,就是对抗士族。
他想左右逢源,首先就会得罪皇帝……根本莫得选择。
此时听李象兴冲冲地喊“叔父”,七郎有些哭笑不得……哪个是你叔?上头坐着,穿龙袍的那个才是你叔!
但盈盈的亲事定下来,总归是喜事。
七郎和蔼笑道:“小殿下这惊喜,可把我吓了一跳。”
李象红着脸说:“我就是提了提,没想到陛下真的同意了,都是因为叔父功勋卓着。我想明天去看盈盈,跟她说说话!”
其实,他背地里费了好多功夫,才磨得皇帝叔叔同意。
如今迫不及待想去心上人面前邀功。
七郎摇了摇头:“赐婚的消息传回去,家里肯定忙乱,殿下过些时日再来吧。”
李象一想也是,盈盈脸皮薄,得给她适应的时间……就说等赵家摆升爵酒他再登门。
七郎这回没拒绝。
升爵酒,赵家的亲戚都会来,正好让亲戚们见一见赵家的未来“女婿”!
皇帝亲口说了“喜上加喜”,七郎一回到席位,不断地有人来向他敬酒祝贺。
饶是他酒量好,都有些微醺……幸而李思文讲义气,带着“造反三兄弟”过来帮忙挡酒,让七郎保持神智。
过了好一会,这一场横生波折的庆功宴终于结束,朝臣们心绪复杂地离宫。
喜事?
哪里是什么喜事!
帝后之间的矛盾,直接摆到了朝臣面前!
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帝后不和,同样会影响到朝堂……
关键是,在这一场风波里面,自己该如何站队?
这些人中,要说淡定还是李义府,因为他已经选择了自己的站队。
富贵险中求!
如果站王皇后这边,论家世论资历,根本没有他出头的机会!
做皇帝的忠犬?
论文论武,他又比不上赵全,甚至不如修律法的刘茂……
倒是武昭仪“奇货可居”,可以结成同盟,说不定可以小博大、位极人臣!
安邑坊赵家,依旧热热闹闹。
亲戚们都来了,翘首以盼七郎回来,等着问宫宴里都有什么好菜,教坊司的乐曲有多好听,皇帝又赏了什么……
赵盈不安地在门口张望,李象跟她通过气,说今日也许会有“惊喜”。
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七郎的马车回来。
亲卫扶着七郎下马车,赵家人都簇拥过来。
“怎么喝醉了?快去喝碗醒酒汤!”
“怪难受吧?”
一时间,赵老汉和周氏都心疼七郎,哪里还记得什么好菜。
七郎定了定神,笑呵呵对众人说:“我还清醒。今日有个大喜事……陛下当廷给鄂王和我们盈盈赐了婚,盈盈要做王妃了!”
赵家众人顿时轰动得像沸腾的热水。
胡屠户大声说:“老胡家外甥女要当王妃了!我们小猪崽,可真有福气!”
“那是,赵家的猪崽,见过的都说好!”
亲戚们羡慕不已。
胡英子拉着赵盈,喜极而泣……悬了好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是妾室,是王妃!
赵老汉挥手:“放鞭炮!”
乡下人家都是烧爆竹,内侍省卖的鞭炮可贵了……
但老赵家隔三差五就放鞭炮,连最勤俭持家的赵老汉都习惯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亲戚们七嘴八舌地恭维,连盈盈一出生就比其他娃娃重都能拿出来夸。
“从小就白白胖胖,一看就有福气!”
赵家人乐呵呵的,连连谦虚:“大家过奖了!就是胖了一点点~~”
七郎微微一笑,带着醉意回房休息。
不管在外面对多少风雨,他都不想把烦恼带给家人。
他出生入死,除了保家卫国、辅国安民的远大理想,也想给家人撑起一片天,让家里人都幸福快乐。
连日应酬的疲惫,加上酒意,七郎很快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灵魂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时而回到熊津江边,下令水淹七军,洪水的咆哮声、百济人的哭喊声犹在耳边;
时而到了开阔无边的草原,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听一曲胡笳呜咽;
时而又回到天明村,领着熊大在竹林里漫无目的奔跑,怀里不知为何还抱着一个大竹笋……
孩童时期的他,在一片斑驳的光影中跑着,天空那么远,又那么近。
他在追逐什么?
跑了不知多久,忽然——敌袭!
动作比思想快,七郎猛地双目圆睁,一把刀凭空出现在手上,虎视眈眈!
……吾好梦中杀人!
“你这是什么反应?”董月明退后两步。
七郎渐渐清醒,不由得窘迫:“我做了奇怪的梦。”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董月明叹道:“你眼中的杀意还没褪去呢!”
七郎转移话题:“家里人都睡了?”
“都睡了!我安排好小娃娃睡觉,过来看一看你。”
董月明心疼地看着七郎。
外人只知道七郎屡立战功,还传说他是“杀神”,可谁知道七郎经历了什么?
与佛有缘、心地善良的七郎,面对杀戮时,究竟是什么心情?
我佛慈悲,以戈止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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