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葡萄本来没有名字,他自记事起,就通过自己与旁人的不同,逐渐悟出自己生活在地狱之中这个事实。
旁人都有名字,而遇到好心人帮助时,好心人也会询问他的名字,但他确实没有名字,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张口闭口都是小杂种小杂种地叫。
名字吗?
他好像是没有的。
秦葡萄九岁时,相关人员发现了他的情况,上门调查情况。
上门的阿姨显然十分心疼他的情况,她帮他擦干净脸上的脏污,细心地查看他瘸了的腿,为他联系医院,想知道能不能通过手术,让他的腿恢复正常。
当阿姨询问他的名字时,他茫然了一瞬,长久的茫然后,他出声:“葡萄,我叫葡萄。”
其实他不叫葡萄,他没有名字,他模糊的记忆中,见到得最多的是一男一女相互间激烈的争吵。
争吵升级后,就变成了男人单方面殴打女人,女人尖叫谩骂,事后把他毒打一顿。
某天,女人一去不返,男人暴怒,几乎将他活活打死,他瑟缩着不敢回家,从来没有一件合身衣物,也没人照顾的缘故,他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可怜的小乞丐。
路人从旁走过,给了他一张红彤彤的纸,温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傻乎乎愣在原地时,那个在他记忆中如恶鬼一样的男人猛地窜了出来,怒声赶走路人,并抢过他手里的纸,然后,他的腿便瘸了。
他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出门,向路人乞讨,乞讨得来的钱,则是尽数被男人夺走。
假如没要到钱,迎接他的就是一顿毒打。
外人上门表示谴责,但男人一副无赖滚刀肉模样,别人也拿他没办法。
他说他是老子,当老子的,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孩子怎么了?
就是老天爷也管不着人家家务事。
执法司介入无果,男人嘴上认错,回头仍旧我行我素,谁要是再敢多管闲事报案,他就在人家门上泼油漆,拿着刀上门恐吓。
渐渐的,周围人只拿同情怜悯的目光看他,却再也没法向他伸出帮助的手。
他听到他们骂男人天杀的,说他坏事做尽,一定会遭报应。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直到又有人悄悄举报,表明那个男人不送孩子上学,这才又有人上门调查。
也是这一次,他有了名字。
阿姨一脸温柔地笑着说葡萄是个好名字,他也跟着扯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抽着烟的男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阿姨并没有任何嫌弃,反而夸他笑起来很好看。
他被整理干净,送到学校上学, 没人愿意和他做朋友,因为他看起来脏兮兮的,他爸爸满口脏话,动辄威胁人要砍人全家,对小孩子更是恶声恶气,甚至抢小孩钱。
没人喜欢他,没人愿意接近他,他仿佛一个隐形人,偶尔还会遭到欺负。
但有时候,读书确实能够令人明智,令人自懵懂中,懂得思考,但有时候绝望的地方在于,懂得思考后,人就开始对现状不满足,开始索求更多。
就如他开始埋怨,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父亲,为什么旁人可以幸福,但他不能,好在他的埋怨,被时常上门的好心阿姨治愈。
阿姨说她儿子和他差不多大,她说起自己儿子的时候,很温柔,温柔得让他心里羡慕得一抽一抽的疼。
但除了疼,更多的是如果他的妈妈是阿姨就好了的美好幻想。
阿姨为他筹集了捐助,但由诸多好心人捐助的钱,其实被男人全部抢走,他身上仅有一套校服能穿。
男人自己吃肉喝酒,他只能吃剩饭,放学后还要被男人拳打脚踢,带到繁华夜市中学人家乞讨。
阿姨以为他的日子开始变好,其实并没有。
他的腿仍旧瘸着,善恶观尚未建立完全的小孩一口一个死瘸子,追在他后面学他走路,看他笑话。
生活虽然艰难,但好像,未来算得上光明,他只要努力地自愈,坚强,等待长大,一切就会变好。
但他能瞥见的那一丝光明,彻底被黑暗摧毁。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时,他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满身是血,一脸惊慌失措,见到他时宛如见到了救星,拖着他的手,把他扯入房间,而房间里,是带给他光明的好心阿姨倒在血泊里的身体。
他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感想了,他只记得,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手里握着刀,而他的父亲则是没了影。
直到有人报案,他被带走,经过漫长的关押后,事情似乎定性了,但他什么都不记得。
由于他的年龄,他获得的惩罚并不重,至少,相对一条命而言,这个惩罚太轻太轻了。
他在里面被关了多久,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但他在里面学会了一件事,如果做一个好人,无法摆脱地狱,那就成为恶人吧。
葡萄似乎烂了,烂了的葡萄散发着他自己都无法忍耐的恶臭,他变得狡猾,变得谎话连篇,变得穷凶极恶,他还学会了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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