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神官猜到掌教和大神官的这项安排,应该与那人交流过,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取出卷宗翻到某页,请示道:“幽里的人快满了。-- --”
幽是神殿裁决司负责关押犯人的地方,地处桃山后麓地底深处,终日不见阳光,千万年来,不知道有多少魔宗强者,违背昊天教义的逆民被关押在此间,然后不是被处死,便是被关死。
裁决大神官撑着下颌,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出神,听着这话,修长若玉的右手尾微缓缓翘起,说道:“依旧例办便是。”
裁决司解决幽人满为患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杀一批人,烧一批尸体,占扭空间的肉身化为灰烬,在水中化开,滋润满山桃花,绝对不会有任何浪费。
下属神官点头,表情没有丝毫不自然,很明显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裁决大神官忽然缓缓闭上眼睛,低声问道:“光明大神官现在如何?”
下属神官听到光明大神官五字,身体骤然一僵,低下头回答道:“他老人家一如过往,每日颂诵教义经典,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
裁决大神官撑颌闭目沉思良久,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墨玉神座的扶手,忽然间他睁开双眼,毫无情绪说道:“让全天下教徒知道书院十三弟子宁缺登上日字卷。”
神官看着大神官苍老容颜,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道:“尊敬的神座,放出这些消息,有何用意?”
裁决大神官没有解释,继续淡漠说道:“另外让所有人都知晓,长安城去年春风亭一夜,杀死月轮国僧人悟石和南晋剑客的人,除了朝小树,也有宁缺的份。”
神官隐约猜到如此安排的用意,思考片刻,低声说道:“就算月轮国那位姑姑和剑因此动怒,但宁缺是夫子的学生,他又在唐国境内,谁敢去报仇?”
“就算他出了唐国,难道曲妮玛娣和剑就敢去报仇?春风亭后,月轮国和剑声音都不敢出,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涉入了唐国内部政争,生怕被唐帝一怒牵连,哪里还敢报仇?但仇恨这种东西总是容易激出些热血来,尤其是面对一个还处于不惑境界的年轻人,就算不敢杀,羞辱几番也是好事。”
神官不明白,就算月轮国和剑寻着机会羞辱宁缺,又有什么意义。
裁决大神官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养神,没有解释。
…………长安城临四十七巷,老笔斋后。
清晨,桑桑提着水桶,准备浇花淋水,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放着我来!”
过了很久很久,一张画得乱七八糟的符纸从窗外落了下来,在泥盆里呆了很长时间,极为缓慢地化为湿水,渐渐渗进泥里滋润花根。
傍晚,桑桑蹲在灶前,准备发火蒸饭,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放着我来!”
过了很久很久,一张淡黄色的符纸被一只手塞进灶洞,瞬间化作火苗,极其艰难地点燃灶洞里的干柴,然后在桑桑鼓着腮帮子吹气的帮助下,化为烈火。
深夜,桑桑蹲在床前,准备把竹席擦凉,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放着我来!”
过了很久很久,一张符纸被揉成团扔进水盆里,逐渐被泡浸泡的松软散开,隔了很久之后,水面上浮起了一层极薄的冰。
桑桑蹲在水盆旁,瞪着柳叶眼一眨不眨看着水面,直到眼睛都盯的有些痛了,才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她把毛巾放进水里打湿,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开始擦拭床上的竹席,擦后完转身去倒水。
便在这时,又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放着我来!”
桑桑实在忍不住了,用力把湿毛巾扔进水盆里,叉着瘦细的小腰扭过身来,恼怒睁着明亮的柳叶眼,看着书桌那边认真说道:“少爷!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要等你的符纸发挥作用要等多长的时间?你知不知道,等那么长的时间,完全足够我浇完花点燃柴煮完饭擦完床,然后可以休息了?在渭城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耽搁别人的时间就是在谋杀生命,那你为什么老要杀我?”
书桌旁,宁缺提着毛笔,正跃跃欲试继续写符,忽听得这么一长段指责,脸上的兴奋神情纯时变得有些悻悻,尴尬说道:“这不是刚刚学会写符,有些兴奋,总想多练练,你何必……这么认真。”
在那场夏日暴雨中明悟了符道,宁缺便沉浸在那个神奇的世界里难以自拔,清晨醒来直至入睡之前,都在小院里写符,折腾的桑桑做起家务来百般不顺。
在书院后山里他也不停写符。各自清修的师兄师姐们,现在除了担心到处乱飞的刀剑箭针,更还要开始担心扑面而至的清水和脚下忽然多出的一道土垄,更可怕的是那些符纸化作的火苗……如今书院后山开始流传一句话:防火防刀防师弟,百般不爽的师兄师姐们最终做了一个并不艰难的决定,小师弟如果要写符,必须在六师兄的打铁房中,反正那里面常年有火,不至于担心会引发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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