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副没法阻止船员们陷入狂热。
按照旗舰的时间指示器,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哈拉年。船长从未离开过房间,大副也没有给那个房间里送过食物,但船长的呼吸与心跳仍然会在每位船员耳边响起。他们在饱受噩梦和变异折磨之后,船长给予了他们一种可以抗拒噩梦的方法,恐惧驱使着他们以一种难以理解的狂热姿态投入仅有的救赎之中。
只有极少数船员才会发生变异,亦或者被无尽的亵渎地狱折磨发疯,发起叛乱。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拒绝那种方法的人——那些叛变船员崇拜着一种长着鳞片的蛇与章鱼的结合生物,那个生物有着一个污秽的名字,生物无法说出它的名字。那是个充满了恐惧的名字,许多文明都用自己的传说赋予了这个名字新的含义,他们称它为圣蛇,无尽黑魔法的拥有者,跨越混沌的桥梁。大副在清剿叛乱之后曾经调查过叛乱船员的房间,当他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呕吐,就算是不同种类的外星人也会被这恶臭与血腥所刺激,耳中仍然回荡着那些变异船员非人的狂笑。
大副在船舱的墙壁上看到了被刮去的防护符文,以及一尊栩栩如生的恶魔塑像。
那是用腐烂血肉涂抹的塑像,湿淋淋的内脏填充着的身躯,无数来自不同种族的残肢扭曲成为恶魔的肢体,死者痛苦的面容成为恶魔的脸庞。这是一场血祭,一种野蛮、原始的祭祀手段,以痛苦和灵魂祈求虚幻的信仰实现的手段。这支舰队不缺死者,一场场战争下来,死去的生命不计其数,破损的船只残骸也被打捞起来,用作修补舰船的材料。不会有人确保每具尸体、每块残肢都被焚毁。船长的命令是保持洁净,要用什么手段处理尸体就成为了一个问题,就算有人拿回去吃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船长确保了后勤与食物供应,但对于有些海盗来说,其他种族的智慧生物就和食物差不多。没有人对这种处理方式有意见,毕竟那几天里反应堆的散热管都快填满了,大大影响了反应堆功率。
那些恶臭的血肉铸造的塑像极大地震撼了所有进入船舱的人,看到塑像的人在回去之后都发疯了,其中也包括了完全机械化的种族,只有那些崇拜着船长的船员在目睹恶魔塑像之后可以幸免。这让幸存下来的船员们更加狂热,而船长超出常人的事迹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船员们崇拜的对象。
恍惚之间,大副发现自己正念叨着船长的名讳,不是统治克里人数千年的至高智慧,也不是伟大的天神组或者Xorrians。
那些崇信的船员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船长的伟业与智慧。无论是猫人还是生化机器人,他们的世界都有宗教,然而他们却判离了自己的信仰,投身加入一场他们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的狂热崇拜中去。他们拿起武器与投身邪恶、血肉变异的敌人作战,这让出身于科学世界哈拉的大副十分不解。
克里人早就通过科学发展驱逐了哈拉星球上的宗教崇拜,即便有人仍然信仰着创造了克里人的Xorrians也是少数,没有人会大张旗鼓地信仰它们,因为克里人已经通过科学手段解析了Xorrians创造克里人的过程。大副Alex从来没有信仰过什么东西,他知道一种名为“信息茧房”的效应正在产生,那些人是绝对不会听从他的劝说。如果他反驳了这些人的观点,就算他身为大副也有可能遭到攻击。
大副怀疑船长知道这件事,但他放任事态肆意发展,任由愚昧与狂热蔓延。
Alex能理解船长这么做的原因,因为那些船员确实在镇压叛乱,维护这支舰队的社会稳定。这种情况放在银河系的其他地方很正常,但这里是海盗舰队,行使权力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恐怖的暴力。混乱是这里的常态,叛变更是家常便饭。但是现在零星几起小规模叛变都说明这种崇拜是有效的,不仅能够团结船员,让他们在渡过无光的虚空时远离噩梦,还能让他们自发地组织起来,检查与拔除叛乱与邪恶崇拜的幼苗。
这让大副有些好奇他们信仰的内容。在此之前,他从未认真地了解过他们。
就在Alex阅读船员们书写的破烂小册子的时候,劳拉·克劳馥正从悬崖上掉落。她徒劳地挥舞着手上的登山镐,凛冽的寒风似乎凝固了,心跳声在耳中隆隆作响。
我可能会死!
我肯定会死!
劳拉冷静了下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冻疮在发痒。
世界上没有那个有着正常恐惧情绪的冒险家敢和劳拉一样,在风雪交加的情况下攀登西伯利亚被冰雪覆盖的悬崖。一阵吹过山脊的大风就足以将一个成年人吹下山崖,但劳拉有着超出常人的勇气与心理素质,她知道基捷日城就隐藏在风雪与群山之间,而圣三一已经行动了。
这个组织拥有强大的实力与许多物质,劳拉不敢想象他们的动作有多快。她必须加快脚步,她已经与向导告别,打算独身前往。
“那座雪山看上去很像派拉蒙影业的标志。”穿着厚重羽绒服的约拿看上去很有安全感。
“你还是这么幽默。”劳拉笑着说道,她很庆幸约拿的幽默感还没有结冰。她花了两天时间乘坐飞机和汽车抵达西伯利亚,然后又花了十二天时间才攀登到这里。再往前就没有路了,本地人也不愿意在往前走,因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你应该和向导们待在一起,这不是你必须冒的险。”
然而约拿却不肯放弃,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龙三角的冒险,攀登雪山和过去的冒险相比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门都没有。”约拿的笑容非常温暖。劳拉摇了摇头,她知道约拿是不会放弃的。
攀登的过程非常不顺利,这是意想之中的麻烦。水流在悬崖上冻结成万年不化的瀑布,牢牢地粘在崖面的岩石上,相比起坚硬的冻土和岩石,那些冰面才是通往大山顶峰的快捷路径。然而有些冰面在经年累月的地质运动与极端天气中变得脆弱不堪,如同一个又一个白色的死亡陷阱。
经验不足的劳拉不止一次落入了这样的陷阱里。第一次,她很幸运地落在了积雪上,但是第二次,突如其来的雪崩彻底阻断了她的道路。她和约拿失散了,无线电通讯被干扰,她只能独自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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