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颗星球、一个能够星际航行的灭绝智慧种族的愤怒。
这种不定型的愤怒始终游荡在以太位面中寻找着目标,只有当最后一个法尔廷人死去,这股在以太位面孽生出无数愤怒实体的恐怖浪潮才会尽数熄灭。这股愤怒的浪潮曾经在银河中吞噬行星、撕裂恒星、抛洒数百万摄氏度的等离子体被硬生生拉扯进这个空间,骸骨教堂被赤红的焚云点燃,顷刻间焚烧成灰白色的骨灰。滚烫的热风席卷这座垂直的,由混凝土、玻璃幕墙和钢筋构成的山脉,灰白色的颗粒不再完全受到下方引力矢量的影响,在热风的衬托下涌向四面八方,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滚滚而来,即便是皇帝所在的战场也无法幸免。猩红的风暴向下卷曲,相对细长的末端伸入灰白色的骨灰风暴,赤红的幽灵钻出焚云,猎杀着因为骸骨教堂而四处飞舞的半透明黑紫色烟雾状和玻璃状幽灵。
这是多玛姆第一次爆发出怒吼,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阿蒙终于摆脱幽灵的纠缠,他遵循着战术指挥系统的微型地图指引,在这里所有视线的灰白色风暴与被赤红焚云染成血色的骨灰浪潮从,笔直地冲向皇帝所在的位置,丝毫不担心一脚踩空或者撞上障碍,即便此刻对于他来说,面前超过一米范围的景象都无法看清,哪怕使用了视觉增强模式——热成像只能看到天空赤红的焚云与火焰龙卷风,红外线模式只能看到混乱的黑与白,偏光模式更是将视野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每当他面前断层、高地与洼地时,他总能如有神助般提前预知并作出动作,动作流畅、果决得好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告诉他前方道路的模样。当他撞破烟幕冲进一片没有受到污染的空间时,金色装甲与血红色战袍上满是灰白色的骨灰,就连装甲缝隙里也填满了灰尘。
丹尼尔法师再也不怀疑安菲特律翁的直觉了。无需禁卫军离开防御区域进行狩猎,不断有灵体朝着旺达·马克西莫夫涌过来,仅凭经验,丹尼尔法师就能判断出旺达·马克西莫夫掌控的行星防卫系统出现了大问题。以太浪潮裹挟着一股愤怒与毁灭,丹尼尔法师施展连锁闪电都被染成了红色甚至差点失控,因为现在的外维度正在不断将灵能灌进每一个灵能者的身体和灵魂里。
“旺达坚持不住了,安菲特律翁!”
丹尼尔法师一边施法一边用余光看着旺达。相比起之前的安静,现在的旺达·马克西莫夫浑身上下散发着炽热的猩红色灵魂,名贵木材制造的古董靠背椅被自然形成的灵能闪电撕得粉碎,丹尼尔法师也不得不退开几步,以免自己相对脆弱的身体落得同样的下场。
禁卫军撞碎一只幽灵,冲到丹尼尔法师面前。
“我们需要医生!”丹尼尔法师喊道,“她快死了!”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我怀疑继续下去,她可能活不过五分钟。”
“那就说明,吾主还有五分钟完成任务的时间?”
“阿戈摩托啊……基因改造是把你们的人性给磨光了吗?”丹尼尔法师急得几乎跳起来,“她快要死了,她已经癫痫了!我这么说你能听得懂吗?”
“那么我们将铭记她的牺牲。”安菲特律翁严肃地说道,“如果她在吾主完成任务以前死去,那么死去的就不止有她一个人了。三大圣殿所在地甚至是整个地球的人类都将面临毁灭……到了那个时候,死亡将会是人类最渴望得到的礼物。”
禁卫军如同一列加速到极致的列车车头般冲过去,此生从未有过的愤怒与焦急催促着他加快脚步,跳下百米高的断崖,坠向那座弯曲的山谷。他仿佛贴地飞行一般,在空中拖出一条灰白色的轨迹,基因密仪改造的神秘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沸腾,强壮的心脏如同引擎发出咆哮,机械关节伺服器承受着强大的反作用力,他刚一触地脊椎和关节就帮助他如弹簧般向前跳起,汹涌的灵能闪电从他的装甲表面滑过,空气中密集的电离气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阿蒙依旧保持着冷静与克制,这是基因密仪赋予他的意识。
他看见皇帝将圣剑刺进多玛姆凭依的躯体里,翡翠绿色的光辉缠绕在皇帝与多玛姆的手腕上,如同齿轮一般紧密咬合,甚至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叫声。时间宝石如同一盏风灯高高挂在皇帝与多玛姆之间——如果此处有一位纽约之战的幸存者,那么一定会记得这无与伦比的刺眼光束——火焰般的金色能量从剑身涌出,刺穿一层层散发着黑紫色烟雾的半透明玻璃状护盾和多玛姆的躯体,然后从后者的身后刺出,炽热的金色能量光柱没入天际,在灰白色的风暴里撞出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圆柱形通道。
但是皇帝高贵坚毅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悲恸。
阿蒙认为看到这个场景,就如同看到流泪的磐石。
他一直认为皇帝对待魔女、雅典娜或者至尊法师时的表现只不过是一种维持人际关系的伪装,但他所见证的场景却推翻了这个理论。不知何时,赤红的焚云与龙卷风正在褪去,颗粒状的灰白色骨灰正在冒着烟气,然后蒸发于无形。阿蒙放缓了脚步,因为他看见皇帝拔出圣剑,扶着那具破败的躯体缓缓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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