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无法一直自欺欺人的。”

　　 丫妈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她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自认为理智，总是能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她最先想着的当然是逃跑，但她根本逃不出去，原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连成一体，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女人们的一举一动。

　　 她后来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那些家庭中，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存在一个拐过来的女人。

　　 帮别人家盯着他们拐过来的女人，也就是在看守自己家的女人，他们成为一只只人肉监视器，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在觉得逃出生天无望之后，丫妈选择了最最“有利于”自己的道路。

　　 她最开始是被放在架子上展示的货物，她被绑在那，像是一头被展示的猪。

　　 人们对着她指指点点，挑着她哪块肥，指着她哪块瘦，从哪里开始最好吃。

　　 流程也十分简单，虽然货物很稀缺，但是也没稀缺到能够让村子里的人大打出手的地方。

　　 所以他们选择最和平的方式，让几个成年但没有娶妻的人抽签，抽中的就“娶老婆”，没抽中的就等下一批货物来再挑。

　　 丫妈在抽签前就叫停，一开始并没有人在意，但是当她声音越来越大，说她已经有看上的人想要自愿嫁给他当妻子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愿意正眼瞧她。

　　 她选择了莫老二。

　　 因为那些人对她指指点点的同时，难免会带上几句对她归宿的猜测，就无法避免地提起几个男人的家庭情况。

　　 她当时听得清清楚楚，把每个人的条件都记在心里反复比较，最后选的莫老二，因为他父母双亡，哥哥死了，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光棍一个。

　　 村里人最看不起这样的条件，因为他们要干农活，一个人住，只能保证自己不死。

　　 也就是小木公村这样的情况才能让他娶到老婆，要是放在正常环境里，他想都不要想。

　　 莫老二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很差，他也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被外头的女人一眼看中，所以对这件事情欣喜若狂，对她在村子里算“还不错”的。

　　 毕竟在一群动辄非打即骂的人中，他动手的次数不多，就已经算强的了。

　　 丫妈曲意逢迎，假装真心爱着莫老二，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和他生活。

　　 在她以前的世界观里，她很难想象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每天晚上她觉得恶心得想呕，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为了她自己，也为了她的孩子。

　　 “但是我最后还是想杀了她们，杀了我的女儿们。”

　　 “我听说过一个故事，”夏其妙平静地说道，“一个女人被丈夫背叛，她杀了丈夫的新欢，杀了丈夫。”

　　 “为了实现她的计谋，她杀了她的两个儿子，”她回忆着那个被后世人啧啧称赞的故事，“有人理解她，有人支持她。”

　　 “竟然还会有人支持她吗？”丫妈轻轻地笑了一声，“很可惜，我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那太好了，是我现编的。”

　　 夏其妙嘴上跑火车，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太好了，那说明她们不处在同一个世界。因为这个悲剧在她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流传了千年以上。

　　 “那你支持这个故事吗，觉得那个女人有没有错？”

　　 她看着她，又像是在通过她看着她的三女儿。

　　 夏其妙挑了眉：“我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意见。”

　　 “没有人能代替死者原谅谁，不过还好，这里现在还没有死者。”

　　 “也许来得及，也许来不及，谁知道呢，那是你以后要问的事情，不是吗？”

　　 女人笑了笑：“谢谢。”

　　 夏其妙移开眼睛，虽然知道她是好意，但是真的看起来挺令人害怕的。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朋友，她似乎疯了。”

　　 “在无望的时候，人们才会发疯；但当希望再次降临的时候，人们就会无比清醒。”

　　 丫妈当时看到牙母的时候，震惊得无以复加，说实话，在将近六年里蹉跎里，她已经有点认命了。

　　 过去的日子对她来说恍如梦一场。只是她可以深陷泥潭，但是被她牵连的朋友不行。

　　 虽然她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但是她希望她们能住得近些，这样才能更好计划。

　　 因为她表现得对莫老二情根深种，日复一日地为家里操劳，一开始村里人还会警惕她，但是时间久了，就会放松对她的提防。

　　 四女儿的死对她来说的确是极大的打击，但不足以打击倒她，她借此装疯卖傻，一个疯子做什么都有可能。

　　 丫妈已经在平日的行动里摸清附近的山路，只是更远的还需要探索，但是再深入就必须要男人的陪同。

　　 为此，她搬出“生儿子”的杜撰骗他同行，大致摸清下山的路。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胜利就在眼前，所以放松了自己，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处处讨好莫老二，关注他的情绪，所以让他的控制欲加强。

　　 他觉得问题出在牙父身上，是她要移情别恋，给他戴绿帽子，所以他把她打流产了，见到又是一个成形的女胎，打得更厉害了。

　　 之后别说再和牙母见面，她连出门都被禁止。

　　 这让她坚定离开的决心。

　　 逃跑的契机是牙父的死，这个村子的规矩是，有人死了，其他所有人都需要去参加葬礼。

　　 这里的“人”只指成年男人，在他们眼里，女人和小孩算不得人。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失败吗？”

　　 “被‘仙’围猎了？”夏其妙想起之前听见的话，男人都走了会让“仙”清醒过来。

　　 “也有这的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问题是，隔壁的那个女人临阵倒戈，把我朋友的行踪暴露了出去。”

　　 “她也是被拐来的，不小心撞见我们，跟我们说她想要回家，希望我们带她一程。”

　　 “她磨磨蹭蹭被抓，当时其实有可以逃离的机会，但是她反咬一口，说是想要抓人才混进来的。她不仅不帮，还设下陷阱抓人。”

　　 “我们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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