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正初是被人抬回工棚的。
当时他的嘴里、肚子上都是血。
他昏迷不醒。
迷蒙中感到人影绰绰。
那是死去的亡魂,在为他祈祷。
工地那边暂时停下,等待安排。
铁蛋守在仇正初的身边,喂他喝些草药。
废墟里条件简陋,连郎中都要在几十里外现请。
他们只能胡乱用些土办法,帮仇正初止血。
宁一峰被县令喊走,与段白秋对质。
足足一个下午,两人在陆万地骂声中度过。
直到傍晚时分,陆万的气消得差不多了,终于做出对此事的处理。
内讧打架,绝对不允许,段白秋、宁一峰扣罚三个月饷钱。
其余参与斗殴者,每人扣罚一月工钱。
被打重伤者刘大壮,准许十天休假,补偿一月工钱。
县丞、靖魔司牛管事监管不力,罚半月饷钱。
革除段白秋总领队之职,黄明虎暂代。
如此惩罚,深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之精髓。
众人都很满意,唯有宁一峰,打落的牙齿往肚子里咽,违心地说谢大人开恩。
本想此事终了,却不料忽有官差来报,昨日来小青山废墟报信的吏卒至今未归,问是否还在山上,信件是否送达。
陆万问众人,众人相互看,都是一副问号脸。
黄明虎又报,工地上失踪一人,昨夜值班的江青生不知去向,至今未归。
于是陆万暴怒,大骂道:“一群酒囊饭袋,还未正式开工,就惹出如此多事端!”
宁一峰又趁机说出,靖魔司牛管事贪图享乐,不顾民力,要在废墟旁建阁楼。
陆万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他调任河中县,原以为是个肥差。
到了任上才发现,河中县百里孤魂,连个人毛都没有。
这几天他正忙得焦头烂额,联系附近郡县主,商量着要引些百姓进来,夯实县基。
他恨不得一人分出八瓣用。
却没想到,外面的事儿还没有眉目,自家院倒先着了火。
陆万只觉得两股热血左右开弓,直取太阳穴,令他的脑袋针扎一般疼。
他大怒道:“把屋里的人全拖出去,每人重打二十大板!”
黄明虎目瞪口呆:“小的可是什么都没做捏!”
陆万冷哼道:“什么都没做,就是袖手旁观,该罚!扣你三月饷钱!”
黄明虎:嗯……
……
宁一峰也是被抬回来的。
陆万的打,是实在的打,不惜力的打。
他的屁股、大腿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发面团。
他像仇正初一样半死不活。
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被安排在一处休息。
仇正初攥紧了拳头。
“宁叔,咱不是受欺负的吗?县令怎么连你也打?”
宁一峰哀叹一声:“谁叫咱还手了呢?”
“还手就是斗殴,咱被县老爷打,也只能认了。”
仇正初不服:“不还手,由着他们打啊?”
宁一峰一时无言,长叹一口气,道:“道理是这么说,可谁叫人家是亲叔侄俩?”
“这一顿打咱也只能认了。”
“出门在外,吃亏是福吧。”
一旁的铁蛋也说道:“陆县令也算不错了,这次没有偏向谁,连段白秋都打了呢!”
仇正初咬牙切齿道:“他本就该打!”
宁一峰叹了口气,说道:“你呀,年轻!”
“这世间,哪有什么该与不该?”
“陆县令就是明着帮段白秋,你又拿他如何?”
“他这样处理,已经很是不错了!”
仇正初眼里无光。
一个很不错,就让自己白白被打成重伤。
若我就此殒命,也不过是多赔几个钱?
十天休假,一个月的工钱,县令大老爷还真是大方呢!
仇正初开口问道:“以后咱们咋办,就由着他们欺负啊?”
宁一峰道:“还好,陆县令下了段白秋的总领队,以后咱归黄明虎管辖。”
“黄明虎虽心机深沉,但总好过段白秋。”
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一声吆喝:“屋里还能动的,都出来,跟我出去搜山!”
旋即又一道声音响起:“哎呦,叫你领兄弟们搜山,你嗷嗷喊什么捏?”
“兄弟们耳朵不聋,听得见!”
“以后收收你那臭脾气,跟兄弟们好好说话!”
说话间,门“吱呀”一声打开,年近半百的黄明虎领着几个心腹进了工棚。
工棚里脚气熏天,黄明虎微微皱眉。
旋即换上笑容,开口道:“兄弟们,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嗨!也不用介绍了,大伙儿都认识。”
“诸位也知道了,我呢,今日刚任总领队之职。”
“实话说来,愧不敢当啊!”
众人冷眼看他,并不搭话。
黄明虎并不在意,依旧满面春风:“以后,在这小青山,就由我,带着大伙儿干了!”
众人吃惊,一起看向宁一峰。
宁一峰一脸茫然,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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