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仇正初笑了笑。
“老丈家中可有其他人,我们过去,会不会有些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老人笑笑,说道:“我们家人口虽然不少,但都挺安静的。”
“好,那我就打扰了。”仇正初恭敬不如从命。
“不打扰,不打扰,我也很久没找人说说话了。嘿嘿……”老人发出怪异的笑声。
“走,跟我过来吧……”他边说着,边往大山里走去。
仇正初背着小喜,亦步亦趋,紧紧跟随。
山风呼啸,犹如厉鬼哭嚎。
树林间影影绰绰,似乎有人来来往往。
几只飞鸟忽闪着翅膀,从头顶飞过。
老人回头,月光下脸上的褶皱越发深沉。
“别怕,山里就是这样,看起来吓人,其实什么都没有。”
仇正初笑笑,说道:“我不怕。”
转过一片荒芜的杂草,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下,冷冷地埋葬着几十座坟茔。
坟茔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没有墓碑,也没有祭奠的痕迹。
老人脸上的褶子悄悄蠕动,一转眼,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虽然依旧是老人像,但与方才截然不同。
他转过头,对着仇正初笑笑:“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我说过,我家人口挺多,但是很安静。”
仇正初点点头,说道:“确实,没见过比他们安静的人。”
“走吧,那就是我家。”
老人指了指远处的茅草屋,说道。
“嗯。”仇正初道。
老人的茅草屋非常简陋,屋里没有点灯,房门却张开着,左右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月光下,像是一颗张嘴惨叫的人头。
仇正初望了望,说道:“老丈,你家房子挺特别啊。”
“自己盖的,手艺不好,让你见笑了。”老人尴尬地解释道。
正在这时,坟地里传出一阵呜呜的异响,仿佛是人在封住嘴巴时,用喉咙发出的声音。
仇正初侧耳倾听片刻,说道:“老丈,你的家人,也有不安静的。”
老人脸色一红,尴尬地说道:“不是,那是猪圈。年纪大了,没有过活的营生,养两头猪,大了也能卖点儿钱。”
“你要是嫌他吵,我这就把他嘴堵上。”
说着,老者就要往坟地里走。
“不用了,老丈!”
仇正初马上将他拦下。
“听这声音,他的嘴堵得挺严的。”
“我白天在山里转了一天,又累又饿,老丈,你家里可有什么吃食?”
仇正初询问道。
听到吃饭,老人又开心地笑了。
“有,有!你跟我来,都是现成的。”
老人将仇正初领进屋里,血腥的气味弥漫在每个角落。
是人血。
仇正初分析道。
老人摸索着,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
油灯的光亮只有豆子一般大小,照不亮方圆两丈。
借着灯光,仇正初看到桌子上、地上,干涸的、半凝固的、新鲜的血迹抹了一层又一层。
仇正初不客气地,将小喜放在家中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床上。
转头笑着对老人说:“老丈,你家中的装饰挺特别啊!”
老人没有在意,拉过一条凳子,放在桌子前,示意仇正初坐下。
仇正初没有拒绝,坐在老人指定的位置。
老人满意地笑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儿吃食。”
老人佝偻着身子,向里屋走去。
背对着仇正初的脸庞,又换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片刻等待后,老人端着一盘内脏走了出来。
这些内脏并没有处理干净。
只是拿清水煮了煮,便盛了上来。
内脏在直径一尺的盘子里堆成漏斗样。
老人步履蹒跚,抓住盘子的手却稳稳当当。
“吃吧,都是新鲜的。今天刚做的。”
老人笑着,把盘子放在仇正初面前的桌子上。
接着从腰间取出一只葫芦。
“喝点吧,年轻人,山风伤身,喝酒暖暖。”
仇正初看看眼前的内脏,随意翻动了几下,没有要吃的意思。
却随手拿起葫芦,喝了几口酒。
这不能叫酒,它是人血与家酿米酒的混合物。
味道也还不错。
老人坐在他的对面,絮絮叨叨地说道:“吃吧,都是集上买的下水,不值什么钱。”
“咱都是穷苦人家,吃不起肉,只能靠下水解解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我看你这么可怜,就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人心都是肉长的,看到你受罪,我也觉得难受。”
“哦,说到这个人心是肉长得,这话是小时候,我堂叔告诉我的。”
“以前我还不信。”
“后来,我堂叔死了,我找机会去他家看了看,还真是肉长得!”
“可惜,现在人心都变了……”
“二十多年以前,那时候人心多么单纯,只需要加一把盐,就能有滋有味儿。”
“可是你看现在,我好心好意煮给你,加了大料,葱花,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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