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内千户所校尉蜂拥进入了翰林院。
这气势,将里头的编修和书吏们吓着了。
当下,有人寻到了侍读学士陈辉的值房。
当一队人冲进去,外头却还有人议论纷纷。
对于翰林们而言,这翰林院乃是何等神圣的所在。
更不是锦衣卫这样丘八说来便来的地方,即便要拿人,下了驾帖,让人候着便是了。
可内千户所,显然没有这个规矩。
各部门之间的倾轧,甚至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其实也绝不只是纯粹地出一口气这样简单。
这背后的逻辑就在于,当你可以疯狂地踩踏对方的底线的时候,你和你的部下,某种程度而言,便有了底气。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荣誉感,哪怕是内千户所的一条狗,都可以抬头挺胸做人。如此道理,反之亦然。
所谓荣誉,其实也是福利的一种,这东西可能看不见摸不着,但是你将你的名号报出去,别人就自然而然地对你肃然起敬,这可比加几两银子的年俸,给人带来的踏实感,还要高得多了。
可对于翰林院而言,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为他们是被踩的那个,许多翰林,自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无情践踏。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翰林不是寻常的差役,此时有人反应了过来,纷纷上前责问。
校尉们没有对他们动手,却也没有理会他们,毕竟他们只晓得动口,自己只要按着刀,对方便永远都保持在一丈的安全范围之内,只对自己怒目而视,指指点点,或者大声呵斥。
冬……
值房的门被踹开。
紧接着,校尉们一拥而上。
张安世也在众人保护之下,抢步进去,只一看,便顿时冷哼一声:“入他娘的。”
却见这值房的房梁上,正挂着一人,有人将吊着的人解下来,随即道:“侯爷,是这侍读学士陈辉,已死了小半个时辰了。”
张安世气恼不已。
陈礼则露出愤恨之色:“将尸首带走,带回去让午作查验,将他家围了。”
说罢,陈礼只好收队,他紧随着张安世,道:“侯爷……你看。”
“问题很严重。”张安世皱着眉头道:“比我们想象中,要严重得太多、太多……要立即禀告陛下。”
陈礼抬头看了张安世一眼:“是啊,侯爷明鉴,这事……太不简单了。”
张安世道:“奏报我来写,你继续追查,这宁波府,从前可不只是一个知府,有本事,他们一个个自尽。”
陈礼颔首:“卑下知道了。”
张安世奏疏送上去,一个时辰之后,宫中便召张安世觐见。
张安世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文楼,朝朱棣行了个礼。
朱棣看了他一眼,便道:“你看看,翰林院的弹劾奏疏,送到朕的桉头上了。”
张安世道:“他们反应这样的快。”
朱棣笑了:“你倒是凛然无惧。”
张安世理直气壮地道:“臣为陛下做事,有啥可惧的?莫说是翰林院,即便是赵王府……”
朱棣压压手,瞪他一眼道:“行了行了,这都什么和什么,说一说你的奏疏吧。”
“陛下。”张安世直入主题道:“此桉,原本只是以为寻常的大桉而已,可现在看来,却显然是深入了我大明的骨髓之痛……”
朱棣背着手,来回踱步,微微皱眉道:“继续说。”
张安世道:“其一:内千户所这边刚刚查到了宁波原知府这头,人到翰林院的时候,这侍读学士陈辉便自尽而亡了,可见……这些人遍布耳目,内千户所查到哪一步,他们都清清楚楚,毕竟,若是畏罪自杀,也会死得如此仓促。臣这边,可是得到了消息后,就立即动的手,可当臣到的时候,他提前在半个时辰就自尽了,那事先就一定收到了风声,绝不是内千户所找上门,才仓促自尽的。”
朱棣道:“内千户所也有问题?”
张安世摇头道:“应该不是内千户所的问题……而是……”
张安世顿了顿,道:“会不会是除南北镇抚司之外,还有一群密探?”
朱棣失笑道:“真是可笑,还有没有,朕会不知道吗?”
“只要有银子,有利益共同体,为何不可以办?”张安世道:“臣之所以这样怀疑,是对方的耳目过于灵通,臣计算过时间,臣得到消息,让内千户所的人出击拿人的时候,应该是在半个时辰之内,而对方比我们还要先一步自尽,这就说明……他们比我们更快一步。臣无法想象,什么人……可以比内千户所更快一步。”
朱棣的脸渐渐阴沉下来,道:“若如此,那么这事态的严重,便远远超出了朕的预料了。”
张安世接着道:“何况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走私商货,涉及到这样多的人,臣在想,之所以一点风声都没有,也有可能是这背后,有一群人……专门为之保驾护航有关。”
朱棣点头,而后道:“你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件事,臣觉得极为蹊跷,这宁波知府陈辉既是畏罪自杀,可见此人牵涉的比其他的人更深一些。他牵涉深,倒也不觉得奇怪。可奇怪的是,他任满之后,居然直接入京,担任侍读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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