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只沉吟片刻。
而后,他看一眼蹇义和张安世。
他显得很沉稳,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仿佛眼前,这无数人生死关头的事,都与他无关。
而后,他从容地道:“陛下认为,孰是孰非呢?”
朱棣没想到,杨荣居然来反问。
这让朱棣十分反感!
朕在问你,你敢问朕?
现在的朱棣,像一头愤怒的狮子。
朱棣道:“朕问你!”
“其实陛下心里也没有答桉。”杨荣道:“太平府的事,前所未有,臣未在经史典籍中见到,所以威国公治太平府,确实卓有成效,却也不能说蹇公错了。这是因为,蹇公所读了的书中,治理天下,确实本就不该如此。对于这些出格的官吏,进行罢黜,臣倒以为……这是他的良苦用心。“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随即道:“良苦用心?”
杨荣似乎听不出朱棣话里的讽刺一般,道:“是,威国公所做的事,可谓前无古人,必然引发天下许多人的怨愤,趁着太平府立足未稳,剪除他在太平府的羽翼,这何尝又不是对威国公的一种警告和保护呢?让威国公不要继续越过雷池,免得成为众失之的,制止他的行为……臣觉得蹇公是好心。”
朱棣禁不住大笑道:“好一个指鹿为马!”
杨荣依旧显得从容不迫,道:“陛下能否容请陛下将话言尽?”
这杨荣确实是胆大包天了,可他也确实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道:“臣并没有指责威国公,威国公的成绩,是实实在在的!臣对于太平府,也颇为乐见,想看看……这太平府,到底能到什么样的程度。”
杨荣顿了顿,接着道:“可是陛下……威国公依旧是在玩火,玩火者,未必自焚。只是威国公如此,等于将自己置身于悬崖边上,一不小心,便可能万劫不复。而对我大明而言,太平府的成败,也关系到大明的存亡。既然如此,那么……何不再以观后效呢?”
朱棣冷冷地道:“太平府已是天下诸府之冠。”
杨荣摇头道:“这并不公平,太平府确实做出了许多的成绩,让人大开眼界,可之所以有今日,臣以为有几点是分不开的。”
“其一是,威国公毕竟位极人臣,威望不是寻常人可比,且威国公本就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要治理一府,岂不是容易?威国公能在太平府能办的事,可放了其他人任知府,就一定能成功吗?’
“其他的知府,毕竟他们的才能,远不及威国公,他们的威望,也非威国公能及,据臣所知,不少知府上任,甚至连下头的小吏都无法做到如指臂使,被下吏们欺上瞒下。可这些,在太平府是不会发生的,没有人敢隐瞒一个锦衣卫指挥使。”
朱棣:“……”
杨荣继续道:“所以,太平府发生的事,到底是源于威国公的大才,还是这一套……当真可用,甚至比之古之圣贤们所推崇的方法还要有用,就有待商榷了。”
朱棣皱着眉头,背着手,若有所思起来。
不得不说,杨荣此时的话很不讨朱棣欢喜,可杨荣这个人……说话很公允,也切出了问题的关键。
于是朱棣道:“你的意思是,要在其他各府,也试一试这一方法?”
众官听罢,顿时心里哀嚎。
这要是在他们的老家实施这一套,可就是抄出他们家里的隐田,要他们家里缴税啊!
杨荣笑了笑道:“陛下,现在天下实施的,乃是古已有之的方法,所以各府各县虽有许多的问题,可还算是相安无事。太平府所实施的,却是前人未有的新东西,在没有发现问题之前,就急于推广,臣以为这非稳妥之策。臣倒有一策……”
朱棣语气温和了一些,他对杨荣信任是有原因的。
杨荣说的话,无论他认同不认同,可至少,杨荣总是以江山社稷的立场来向他阐明立场。朱棣知道他都是公心,并没有偏私,自然更乐于接受他的话。
杨荣道:“在太平府与应天府交界之处,有一宁国府,治地宣城县,此地距离南京,也不过迟尺的距离,而蹇公,乃三朝老臣,又是吏部尚书,天下大臣,无论是品德还是能力,都不可与之比拟,不如……就请蹇公往宁国府,暂任知府,也教陛下看看,我大明位极人臣的重臣,照着圣人所言的垂拱而治,可以将一个府,治理成什么样子!”
“蹇公与威国公一样,也都是极有威望,也都能够驾驭官吏,一年之后,若是宁国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得到大治,那么就证明,之所以太平府能有今日,不是因为张安世的方法对了,只是因为……太平府有一个威国公而已。可若是蹇公所治的太平府,远不如太平府,便可见太平府的方法,确实值得称道,到了那时,孰是孰非,自可清晰可见。”
“陛下。这样做……有几个好处,无论是好坏,至少可教人心悦诚服。其实……臣也有一个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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