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日,枢密院。
“何事不能等到年节后再说,要让声伯在这时节赶往淮西?”
“拖到年后只怕晚了,李逆若真已亡了蒙元,未必不会趁淮西空虚之际出兵,至少该提醒驻军防备。”
曾渊子看了一眼陈宜中标注的地图,叹息道:“奸党未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他遂签了一封公文,招过下吏吩咐道:“任命刘芾为淮西按察使,先去取告身来,别的章程明日再补上。”
“是。”
没多久,告身便被取来,曾渊子亲手交在刘芾手中,道:“让你在此时节走一遭,太奔波辛劳了。”
“为社稷效力,不敢言辛劳。”
刘芾接了告身,随陈宜中离开枢密院,早已有马车等在外面,行李也已放在里面。
两人上了马车,陈宜中道:“曾公觉得是我杞人忧天,或真是我多虑了。”
“事关社稷安危,谨慎些没有错。”
“也只有声伯兄愿意在这时候跑一趟了。”
“到淮西走一趟也好,看看边界情形如何。”
陈宜中缓缓道:“武夫粗鄙,陋习必然不少。然而守国就得靠这些人,声伯兄到时还是要容忍些。”
“好。”
“不必担心夏富与你为难,只需把曾相公的信给他,再告诉他,由我等执掌朝纲之后,朝廷对夏贵的倚重只会更多,这就够了……”
马车赶到了码头边,护卫们已带着礼物在船只上等着了。刘芾下了马车,登船前往庐州。
陈宜中则负手立在寒风中目送着船只远去。
~~
腊月二十九日。
庐州,淮西制置府。
“这时候来?”
夏富听说了朝廷派了新任的按察使,马上又问了一句:“谁的人?”
“议和派的人。”
因陈宜中、曾渊子、章鉴等人召回贾似道的理由就是要与李逆议和,宋廷称他们为议和派。
但与南渡之初与金军议和不同,这次议和的对象毕竟是正在北伐的汉人王朝,时人对他们的风评便好得多,朝野上下不少人赞赏他们识大体、顾大局。
夏贵如今正在贾似道军中,恰是议和派的政敌。
但此时夏富一听,却是支起身来,道:“那得派人去码头迎一迎,我来设宴款待他。”
“大将军,可他们弹劾大帅。”
“你哪只耳朵听到他们弹劾我爹了?”夏富道:“他们弹劾的明明就是平章公。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敢对付平章公吗?他们就不怕真个逼反了平章公吗?”
“小人不知。”
夏富朝天上拱了拱手,道:“因为我爹是大宋的忠臣。”
“是,大帅是大宋的忠臣。”
“懂了?那你他娘还不去安排?”
……
夏富出生时,夏贵还没有飞黄腾达,因此给长子起了个略有些俗气的名字“夏富”,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兄弟。
夏贵后来生的几个儿子则以松柏樟楠槐榆这样树中六君子为名,格调显得高雅些。
或许也是因为夏富幼时家里还落魄,他身上始终带着那种草莽气,不像是一方大吏,倒更像是山贼土匪。
刘芾被领进大堂时,抬眼见到的便是这样一个人物。
夏富径直问道:“刘按察这般看我,可是瞧不起我这个武人?”
“绝无此意。”刘芾道:“大宋最需要的便是将军这样孔武有力、能保家卫国之人。”
夏富大笑道:“你夸我,我可就当真了。”
堂上气氛大好,很快上了酒菜,有美婢款款上来侍候。
刘芾见帅府奢豪,便想起了陈宜中交代的“还是要容忍些”,暗道陈宜中还是了解这些人的。
果不其然,递了信件之后,夏富的态度马上更为亲切起来,表示不管何人当朝,他只管保家卫国。
至此,刘芾终于能聊到正事。
“将军认为,李逆已击败蒙酋这消息可是真的?”
“我不知道。”夏富道,“不管是真是假,朝廷反正要与李逆议和了吧?”
刘芾心中一凛,意识到这就是需要自己此时赶到淮西的原因,边境将领确实还是太松懈了。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图,呈给夏富。
“议和之事虽确属实,但尚未定立和约,可见李逆或有偷袭淮河以南之意……将军请看。”
“真的吗?”夏富初时并不相信,讶道:“就算是李逆真打败了蒙酋,也不可能马上就南下吧?”
“李逆野心勃勃,当年他称帝之后立即东掠,亦出乎诸公所料,其人行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刘芾本身便是颇具声望的官员,口才又好,侃侃而谈,指出如有所疏忽而让唐军入境如何如何,终于引起了夏富的重视。
“既然刘按察使都这么说了,便增派兵马往淮河守卫。”夏富道:“明天就是除夕了,等过了年,我们亲自到寿县地界看看。”
刘芾没想到与夏富的接洽如此顺利,不由大喜。
当然,要杜绝唐军从淮西攻宋的可能,要做的还有很多,今日则已有了一个好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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