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将军,好消息,学生幸不辱命,安抚住了姜才。”
“太好了!先生辛苦。”孙虎臣亲手扶住庄?师,赞许不已。
从最初的惊慌,到中间的疲惫与忧郁,再到现在,他的神情已完全放松下来。
庄?师任孙虎臣扶着坐下,抚须笑道:“将军的好意,姜才都受了,服了软,说将军可再领兵往秭归指挥,不然再耽误下去,只怕要误了国事。”
孙虎臣苦笑,道:“看似国事为重,他还不是为了前途?”
“是,经此一事,他在将军面前怕是抬不起头来。”
“平日里一幅桀骜不驯的德性……”
话到这里,孙虎臣忽然又想到什么,迟疑道:“让我到秭归去,他不会有诈吧?”
“不会。一时冲动才会想要玉石俱焚,冷静下来了他何必再自毁前程?何况将军麾下兵力五倍于他,当不惧他。”庄?师提醒道:“平章公要将军攻下夔州、万州,不能再耽误了。”
这些话虽有道理,孙虎臣却不答。
庄?师又道:“那……让姜才先还江陵,当面与将军冰释前嫌,再驻兵秭归?”
“可。”孙虎臣道:“莫让他带太多人来。”
~~
两日后,孙虎臣遂在长江边万寿园招待姜才。
事情已过去大半个月,他反而矜持庄重了很多,嘴上虽对姜才深切地道了歉,但隐隐表露出的态度仿佛姜才才是做错了事的那一方。
因为姜才收了他的好处。
这使得整件事看着很荒谬,但可以把它看做是训兽的过程。
先是重重给了狗一棍子,狗很生气,呲牙咧嘴冲上来差点要咬死人,这时就得把它关上一阵子,给根骨头,等它能摇尾巴了,就是训好了。
孙虎臣终于把麾下将领桀骜不驯的脾性磨掉了,不然为了传达军令,还要每次召姜才来说,亲手给他夹鱼,哄着他去打仗不成?
至于,仗打得怎么样了?
旁人看起来,事情很严重,临战之际与麾下将领起了大冲突,耽误了战事,仿佛后果很严重。
其实没什么打紧的。
就算攻下夔州、万州,又怎么样?
真攻下了,往后就得年年和李逆打仗了。
哪比得上回临安?
便是打了败仗回临安,也远好过打了胜仗镇守夔州路那贫瘠战乱之地。
重要的是,这次把李庭芝的兵将借调过来,收为了自己人。这可比打胜仗有用得多。
先给姜才一个难堪,再试探其反应,逼得他服软。
不过话说回来,孙虎臣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这么远,只是心里就想要这么做而已。
既是色迷心窍,也是隐隐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
党争了这么多年,这些手段在临安见得多了,不需刻意,随手施为即可……
“啪、啪。”
孙虎臣拍了拍手掌,一群美姬便盈盈登堂。
香风阵阵,其中四人拥在姜才身边。
“奴家为将军斟酒。”
“奴家为将军捶背。”
“将军好英武,讨要奴家回去可好……”
孙虎臣遂笑道:“她们既然仰慕你,今夜你便把她们带回颐园便是。”
他其实从来不缺女人。
至于之前给姜才的羞辱,他仿佛已忘了。
姜才显然不习惯这些,低着头问道:“将军不急着攻瞿塘关吗?”
孙虎臣抬起酒杯,道:“瞿塘关自然要打,但溯江攻险关,先锋必然伤亡惨重,不该由你领兵去攻,待本将再调兵为先锋便是。”
说罢,他停了停,又问道:“今日,我把你当成自己人。你明白吗?”
半个多月前,他们在江边吃鱼,孙虎臣告诉姜才“平叛也是为朝廷效命”,督促他奋力平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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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姜才是从李庭芝麾下借调过来的,当然是得去作送死的先锋。
至于现在这一句“你明白吗”,问的其实是“想不想当自己人?”
孙虎臣目光灼灼,盯着姜才,等待一个回答。
他信不过姜才。
需要让姜才抬起头来,仔细看看他的眼神,仔细看看他是暂时隐忍,还是真的想明白了。
但姜才还没有抬头。
孙虎臣不急,自揣着酒杯思考……今日姜才只带了寥寥几个护卫来江陵,兵马还留在秭归由麻士龙统领。
那如果姜才不服气,可以拉拢麻士龙,再找一个罪名除掉姜才。
罪名也好找,如今打算法正在施行,指其“侵盗官钱”就好……
等了一会,不见姜才抬头,孙虎臣又问道:“你明白吗?”
终于,姜才抬起头。
“我不明白。”
孙虎臣一愣,盯着姜才的眼睛,呆滞住。
很奇怪,姜才那双眼睛里,就好像是有股怒火在烧,越烧越旺。
这种愤怒再次把孙虎臣吓到了。
但它不应该此时出现在姜才眼睛里。
~~
孙虎臣并没有忘记半月前被姜才追砍得落荒而逃的狼狈,特意加强了防备。
这里是江陵,这里是他的别院,周围全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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