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格好的人偶尔生一次病,就叫人招架不住。
岩桥慎一像被敲了一闷棍似的,晕晕乎乎躺了一天。千里迢迢来一趟札幌,结果病倒在床,既没有机会大吃大嚼,找地方潇洒快活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下倒好,替美和酱省了一笔,用不着替他报销去薄野欢乐街喝花酒的账单了。
岩桥慎一倒是想拿这样的话来跟美和酱开玩笑,不过,想起一早她知道自己发高烧病倒了的事以后,过来探望他时,那副欲说什么、又无话可说,像是犯了错、又像是自己跟自己闹别扭的模样,还是决定把这玩笑话给收起来。
要是真这么说了,保准让这只小狐狸更自责更难受。不过,以她的个性,越是自责,就越显得蛮横不讲理,胡搅蛮缠。
昨天晚上,两个人半夜出去闲逛消食的事,谁也不知道。
团队的人今天去会场彩排,岩桥慎一老老实实躺在酒店的房间里。
他身体沉重,迷迷糊糊,还伴随着阵阵头痛。出差途中生了病,既没有爱心营养餐,也没有可爱的女孩子嘘寒问暖在旁边陪伴。岩桥慎一把电视打开,也不看,只听着声音发呆。
平时体格健壮,工作忙碌,只鼓足了劲儿往前冲,真的病倒了,又是在陌生的北海道的酒店里,只有个跟着他来札幌的办事员替他忙前跑后、听他安排。
现在浑身疲惫,使不上劲儿,躺着就开始胡思乱想。东一点西一点,一时想到上次重感冒,中森明菜寄了缓解感冒症状的小物品给他用,一时又想起拉住她的手时,她总是凉丝丝的手。
要是那双凉丝丝的手,现在能贴在他的额头上,肯定舒服得很。
现在正病着,就算打得通中森明菜的电话,岩桥慎一也不想打。反正也见不到面,叫她听出来正在生病,除了让她担心记挂之外,什么也没用。
这么想,就觉得怪寂寞的。
如果中森明菜知道他生病了,肯定心疼的不得了。如果独身一人,没得想就老老实实躺着,可因为知道有个人一定会为了自己心疼,这才让他觉得寂寞难受。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在有所依靠了以后的撒娇。
岩桥慎一把自己热乎乎的手掌贴了上去,往下捂住眼睛。迷迷糊糊,又想起前几天为南野阳子独立的事去见朝子,和朝子之间的对话。
朝子知道了他和中森明菜在交往,既不埋怨,也不好奇,却也没有当作无关的事。岩桥慎一体会到来自姐姐的温和与人情味,这个姐姐,看似冷淡,却并非无情。
朝子说南野阳子的遭遇,真的追究起来,会被认定人权侵害。当然,自愿进入艺能界这一行的艺人们,都已经默认了放弃人权。业界里人人心知肚明这个行业的残酷,却都默认这些不存在。谁说出来,就代表谁成了要被全业界放逐的人。
艺能界从根本上就是非法的。是因为非法才能运转的行业。
所以,即使到了对簿公堂的那天,除非是到了无路可走,不论输赢都只能退圈了事的地步,否则谁也不会拿“人权侵害”和“反垄断法”来做文章。
这两样,捅出来必定舆论哗然。但是,舆论不会对南野阳子的处境有任何积极意义的影响。到头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吃完了瓜,南野阳子就是过期后被丢进垃圾桶的垃圾。
而反过来的,是另一件事。岩桥慎一想到南野阳子,一时又想起峰岛和《MUSICA》的记者甲本提到过的处境正麻烦的THEBLUEHEARTS。
一支朋克乐队,在歌曲里抨击了原子核能污染,就被正在使用这种能源的唱片公司投资方要求删除歌曲,否则就要被解约踢出局,欠下违约金从地上滚回地下。
这件事追究起来,未尝不是资本对创作自由的侵害。涉及到人权侵害和反垄断法,整个艺能界会集体噤声。但是,涉及到创作自由,评论家们就可以广泛讨论。
《MUSICA》的甲本对岩桥慎一提起THEBLUEHEARTS的遭遇,目的明确,就是想让岩桥慎一能出手帮一帮这支乐队。岩桥慎一不是听不出来,只不过,还不知道深浅的时候,不好贸然说些什么。
再说了,就算是地下音乐圈之友,也不能真的像及时雨一样,谁求上来也毫不犹豫接手。毕竟,他甚至都不认识这支乐队的成员,更没有被乐队求到门上来。
乐队成员们一个都不认识,倒是岩桥慎一身边,不止一个人希望他能出手相助。
岩桥慎一听到甲本含蓄的请求,转而就想到峰岛和自己提起这支乐队的时候,那种似褒似贬、欲说还休的语气。那时候,主动提起乐队来的峰岛,绝不可能是为了跟岩桥慎一说明这支乐队有多么没事找事、活该如此。
过后想想,无疑也是一种含蓄的请求方式。
不论是峰岛还是甲本,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岩桥慎一都没有表过态。可现在,把这件事和南野阳子的事摆到一起来,他眼前隐隐约约,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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