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拿出香烟,咔咔点火,各吸一支。
“不要紧吗?”岩桥慎一点火之前,还是多问了一句。
米光摇摇头,不以为意,“没关系的。”
得到这么个回答,岩桥慎一才打起了火。
乐器行后面有间四叠半大小的房间,西式的布置,米光叫岩桥慎一过去坐一坐。房间门开着,米光选了正对着门口的椅子坐下,外面的动静一目了然。
“岩桥社长。”米光旧话重提。
她名叫米光麻美,和岩桥慎一同龄。四岁起就开始学习钢琴、五岁开始学习古典作曲技法,以成为古典音乐家为目标而努力,六岁就已经能自己作曲。初中和高中念的都是名门音乐学校,大学时考入国立音乐大学作曲系,学习正统的古典音乐。
一份相当优秀的履历。
跟美和酱那种天生神力却不懂武功、全靠硬上蛮干的野路子比起来,米光麻美就是名门正派的大师姐。
结果,这个出身正统的大师姐,进入大学以后,反而走入偏门,作曲作业,创作出的曲子往往偏离古典规则,做出些四不像的东西,常年稳坐全系倒数第一的小马扎。
昔日名门正派的大师姐,最后灰溜溜卷铺盖离开门派,回到了福冈老家。
“我从小就学习古典音乐,中学时代,走路吃饭、甚至睡梦中都有旋律诞生。那时心想,等去往东京,就走上了通往古典音乐家的正道。”
米光麻美眨了眨眼睛,像是被香烟给熏到了,自嘲一笑,“哪想到,去了东京,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十三岁的年纪,人生有十九年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努力。
结果,突然间被否定,“想当作曲家是不可能的”,而自己也找寻不到回到正轨的方法,十九年来的目标与努力,仿佛正在化为泡影。那种沮丧,是难以被外人想象得出的。
要处理丧失目标的迷茫、承受梦想化为泡影的失望。
还有这十九年来亲友老师对她的期待。
岩桥慎一唱片公司社长的身份,让米光麻美对他放松了警惕心。
而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对初次见面、说不定只见这一面的人如此详细的说起自己的事,可见她内心压力之大。
“米光桑接下来作何打算呢?”岩桥慎一问。
十九年的努力,总不至于真的就在乐器行里当个店员、或者去当个钢琴老师。
“打算?”
米光麻美捏着香烟的滤嘴,在烟灰缸里滚了一圈,熄掉烟,又眨了眨眼睛。
“还没想好。”她摇摇头。
“还想做和音乐相关的事吗?”
岩桥慎一这么一问,米光麻美哈哈大笑,“岩桥社长接下来不会要说,‘米光桑,请考虑一下我的公司’……这样吧?”
不和她说话就不知道,这个米光麻美外向的吓人。不止外向,还挺骄傲。现在待在乐器行里混日子是真,过去曾是名门正派大师姐也不假。
感觉是那种能跑到一线明星面前,说“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的人。
至于能不能凭借这股子傲气和不管不顾的劲头儿达成“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成就,那就要看被她指点的一线明星是个什么脾气性格了。
大师姐们都有大师姐们的骄傲。
结果,岩桥慎一却摇头,“只到我这儿来弹个钢琴太可惜了。”
米光麻美原本漫不经心,可听到这句“可惜”,心里才一动,看岩桥慎一的目光也变了。落魄迷茫、却不甘心如此的阶段,这句“可惜”,亦是一份肯定。
肯定她的价值不仅仅只是弹个钢琴而已。
就算当不成作曲家,以她的水准,在东京做钢琴老师、到唱片公司投简历,都不成问题。会跑回福冈老家当乐器行店员,其实正是不甘心的体现。
做份临时的工作,拒绝稳定,才能保留在过后改变的力量。
在米光麻美看来,如果现在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反而是对她梦想和目标的背叛。她还没有完全放弃当作曲家的梦想。
“您真这么想?”米光麻美打破砂锅问到底。
说实话,这种个性不太可爱。不过,岩桥慎一也不介意,“真这么想。”他回忆刚才听到的米光麻美的曲子,“米光桑还打算当作曲家吗?”
“想当。”这次,她没有开玩笑,认认真真回答。
岩桥慎一问她,“那如果不做古典乐呢?比如说流行音乐作曲之类的。”
“写流行音乐?”米光麻美听到了一个从未设想过的主意。
岩桥慎一点头,“我刚才就在想,既然在作曲时总是偏离古典乐的规则,与其强硬去纠正——说实话,纠正的事您应该做过不少次了。”
米光麻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咔咔点火,认真听着。
“既然纠正不过来,不如干脆就放任它。在不去考虑规则的前提下,更加自由的写自己想写的曲子出来。”
“和古典乐不一样,流行乐可自由多了。即使您使用古典技法,也不会有流行音乐的作曲老师站出来说,‘这样是不对的’。只要写得出来就好、曲子好听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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