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桥慎一这次也是出来摸鱼蹭饭,午后时间差不多,就告辞离去。
千惠子和中森明菜送他到玄关。从昨天说好今天要过来,再到刚才,中森明菜接连不断的被岩桥慎一给捉弄,虽然没有不高兴,但心里却着实不服气。
送他出去的时候,想冲他做个鬼脸,可想起刚才被摆了一道的事,没敢轻举妄动,只拿眼神戳他两下,没精打采的挥挥手,“慢走~”
母亲就在身边,更不能用她最拿手的物理战胜法,就暗戳戳跟他闹小别扭。把小别扭闹到连自己也觉得好笑,那么,这点不服气就又烟消云散。
倒是千惠子,刚跟岩桥慎一合起伙来捉弄了女儿一顿,玩得开心,高高兴兴和他说:“下次还欢迎你来,岩桥君。”
她心里高兴,精神也好,尽管忙前跑后招待了女儿和岩桥慎一,过后还一起说笑聊天,但气色看上去还是不错,并未露出疲态。
中森纸老虎待在母亲身边时,就乖乖夹起尾巴变成温顺的小猫送他离开。可等到岩桥慎一人一走,她立刻又神气十足。
这样的变化,说不好当千惠子和岩桥慎一同时在场时,是谁起了作用。
但有一点却很显然,岩桥慎一人一走,中森明菜就把刚才暗戳戳跟他闹的别扭忘得一干二净。
重新坐回到母亲身边,中森明菜心中留下的是最喜欢的人和她一起回来探望她最喜欢的母亲。如此一种奇妙的温馨在心里微微荡漾。
但千惠子再度开口,说的话却让中森明菜心中的温馨稍微冷却。母亲和她说起的,是关于车站前那栋由她出钱盖的大楼的事。
刚才,主动在聊天时感谢岩桥慎一替中森明菜出主意的千惠子,并不是出于一时的感慨。
说是出主意,实际上,岩桥慎一并没有出谋划策,只是让她回去和母亲商量。
可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被家人步步紧逼,心中又顾虑母亲的感受。这样的中森明菜,在犹豫不决的同时,不知不觉将原本是“中森家”的问题,又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成了她自己的问题。
自责也好,怪责家人也罢,但一股脑自己揽过来,反而容易走向最极端的结果。
可背后有岩桥慎一的支持,就给了中森明菜回家去,把这件糟糕的事说给母亲听的勇气。
他没有怂恿中森明菜以一己之力去做决定——不论是什么决定,而是把她送回到自己这当母亲的身边。这才是千惠子向他道谢的真意。
“卖掉那栋大楼吧,明菜酱。”千惠子和女儿说。
中森明菜不意外母亲会这么跟她说。或者,这是唯一一个会这么跟她说的人。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好”,一句仿佛还是孩子的时候,母亲吩咐她去商店街买酱油时那样轻巧的回答。
似乎,母亲站在她这边,卖掉那栋大楼的事,也成了像是去买酱油那样轻易的事。
可是,对中森明菜来说,出钱盖那栋大楼的理由,是为了“家族”。而她心里,家族之所以是家族,是因为母亲千惠子也在“家族”之中。
有千惠子支持她卖掉大楼,那么,中森明菜就不会背着“家族”的枷锁犹豫不决。
“三家餐馆的生意都很不好,继续苦撑没有意义,现在就已经是用租金贴补亏损。但是,还有每年的房产税要交,再这么下去,绝对会破产。”千惠子认真和女儿说。
“而且,一个家族的人,守着三家紧挨着的餐馆,这未免太懦弱了。”千惠子说着,觉得可笑。
既不肯团结一心,共同经营一份事业。却又畏惧外界的挑战,躲在中森明菜这把大伞的下面抱团。可抱成一团,却也还是相互提防。实在是又懦弱又可笑。
中森明菜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也跟着笑起来。但并非是为母亲的话而笑,而是为了说着这些话的母亲,她的神态而笑。
中森一家的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时而在外面闯些祸。但千惠子却每每都能不费吹灰之力解决。总是看着千惠子的孩子,最熟悉她的笑容。
那种“没关系,有办法解决”的笑容。
千惠子告诉她,“美香酱的预产期大约是在一月上旬。”美香是平太母亲的名字。
平太渐渐长大,马上又有新的孩子降生。但夫妻两个,却守着一家门庭冷落的店坐吃山空,中森明菜的哥哥就算还能坐得住,但美香想到今后的“未来”,内心焦躁不安。
难道就非得死守在这么一栋大楼里不成吗?
在美香这个嫂子眼里,这栋华丽的大楼,俨然已经是个牢笼了。她不愿意丈夫继续在这里虚度时日,更不能忍受孩子在这样的牢笼里长大。
全都是因为这栋大楼存在的缘故。
要是没有了这栋大楼,丈夫也就死心,他们也就都自由了。
美香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和丈夫吵架时,也常常怪责,都是因为明菜盖了这栋大楼的缘故。
随着腹中的胎儿一天天长大,想要离开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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