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李当当是发小。

　　 从小到大，我们俩什么荒唐事都做过。

　　 大家一起偷鸡摸狗，一起打架斗殴，一起看着漂亮姑娘讨论下流的话题。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面镜子，大家站在彼此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也没有任何保留，眼中的彼此连一条底裤都没有。

　　 不知何时，懵懂无知，天真烂漫的我们，似乎在一夜间长大，聊的话题也从游戏和姑娘，变成了权势与金钱。

　　 我们兄弟之间的聊天，如今已经变成了成年人之间的对话。

　　 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李当当好。

　　 但是这些话到了他的耳朵里，似乎有些变了味道。

　　 对于我要求李当当隐退的事情，他表现的很激动：“我今天之所以跟大力翻脸，就是在告诉他们，我现在拿到的，不是自己求来的，而是我本身就应得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不仅他们觉得我贪心，就连你也觉得我吃的太多了！”

　　 “你说什么？”

　　 我听到李当当说出这句话，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李当当，你他妈吃错药了吧？咱们之间什么时候出现这种隔阂了？”

　　 “为了让你们安心，为了向你证明我没有野心，我在这个项目里只要三成股份！三成！”

　　 李当当伸出三根手指：“即便这样，也不足以让你们相信我吗？难道在你们眼里，我也必须跟我哥一样，永远受人管制，像是提线木偶一样，想送去哪里就送去哪里，哪怕是面对死亡吗？”

　　 我面对李当当的质问，愣在原地一声不吭。

　　 不是找不到话语反击他，而是我诧异于他竟然会产生这种想法。

　　 而且是对我产生了这种想法。

　　 我一度认为，我们之间的友情像是一块没有裂隙的石头。

　　 但是在我全心全意为他好的情况下，他竟然不相信我。

　　 想到这里，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当当，你哥的事情，似乎给你带来了太大的刺激，但你要清楚，四海集团虽然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但它内部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派系的，而咱们哥几个，永远都会是一个群体，我可以放弃一切，哪怕离开四海集团，但我一定不会放弃你！”

　　 “你真觉得是这样吗？”

　　 李当当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不觉得如今的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了吗？”

　　 我看见李当当不信任的目光，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很简单，你的心早就不跟我们在一起了。”

　　 李当当目光执拗的看着我：“最近这半年，咱们在一起经过了多少事情，我们又帮你做了多少事情？但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们原因，你只告诉我们要去干什么，而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要那么干！

　　 就像我们为你抓沈三，还有跟龙江海去新区，你像是木偶一样的操纵我们，却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原因！你自己数一数，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如今的你，变的跟集团的其他人一样，在你眼里，我们早已经变成了工具，而并非你的兄弟了！”

　　 我听到李当当的话，彻底沉默了下去。

　　 我没想到，在他的眼里，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这样的人。

　　 在失去信任的情况下，不论我再说些什么，李当当都会偏执的认为那是借口。

　　 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风哥、海哥、二力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瞒着我。

　　 直到李当当的这句话说出口，我才真正体谅了他们。

　　 我之所以把一切事情都瞒着他们，是因为我想要保护他们，我不想让他们也卷进我所在的这些烂事当中，我觉得这些事情我自己扛着就够了。

　　 我想要保护他们，正如风哥他们将自己身边那些事瞒着我，也是想要保护我一样。

　　 这个道理，身临其境的我懂了，但从未经历过的李当当呢？

　　 两个人沉默许久，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当当，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我希望你清楚，从最一开始，咱们四兄弟就是一起出来混的！现在丁丁死了，大川进去了，四兄弟只剩下了你我二人，你真觉得，我会害你吗？”

　　 “丞哥，我不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李当当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当初风哥他们要办什么事，也都不会跟咱们讲，只会让咱们去执行！我相信你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他是大哥，咱们是小弟，所以他让咱们去做什么，我无从选择！

　　 但你刚刚说过，咱们是兄弟！既然是兄弟，你为什么也一定要以上位者的姿态，去决定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难道你就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尊重一下我的选择吗？

　　 我不管让我退出这个决定，到底是谁做出来的，也不管这个决定背后的出发点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我只求你让我自己做出选择，我希望能走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撞个头破血流！”

　　 我攥起拳头看向了他：“我怕的不是你头破血流，我怕的是你粉身碎骨！”

　　 “可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能替我做一次决定，但你能替我做一辈子的决定吗？”

　　 李当当无意识的提高了音量：“选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路，我最起码活得舒心！我现在只想为自己活着，我希望可以左右自己的人生！我知道你是善意的，但善意就一定是对的吗？”

　　 我反问道：“你觉得放任就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但那样至少让我舒服！丞哥，我现在只想证明我自己，证明没有我哥的照顾，我也能好好活着！你也知道，咱们在加入四海集团之前，我就连零花钱都得找我哥去要！”

　　 李当当停顿了一下：“我想活出个人样来，我想谁也不靠，只凭自己去拼！你帮我转告风哥，土石方项目我可以不要，但是……能不能别赶我走！”

　　 我听到李当当这么说，忽然意识到，他其实压根就没从李丁丁死亡的阴影当中走出来，而且精神状态特别堪忧。

　　 眼见他已经钻了牛角尖，我知道这时候跟他谈，肯定谈不通，拍了拍他的胳膊：“这件事跟风哥无关，完全是我个人的想法，你想留下，就留下吧！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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