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到母亲是因为自己有孕的才亲自过来看望她,婠婠心中才稍安定些,她就知道若不是因为有什么大事,以母亲如今作为婆母的身份,她轻易是不会屈尊踏足到自己儿媳的寝居来的,即便有事,也该是宣召皇后儿媳去她那里见她才是。
“孩子好么?多大了?我竟全然不知……昨日我还隐隐觉得身下出了血,怕不是这孩子有些不好……”
但她此刻并没有完全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悦中,婠婠的心思细腻,稍一回神她便抓住了当下问题的要害。
听到她如此问,母亲面上的笑意果然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许多,淡淡地添上了几句话,“是还不足月。按理本该不容易诊出来的,只是你昨日接连心绪波动太大,又受了气,所以脉象浮动跳脱,医官们才把出了滑脉来。见了红么——虽不是大好的事,但你平心静气地养着,总是会养好的。你是年轻人,本该正是最容易受孕、身子康健的年纪里,怕什么?”
月桂端了温茶来给她润润喉,因天渐凉,她从绣被里起了身,华夫人又取了件外衫给她披在身上。她们都将她照顾得仔仔细细的。
“宝宝……我会留住它的,对吧?”
这个孩子才刚到来就被人默认了不大好,婠婠才欢喜了一点的心情就瞬间跌落了谷底。
她知道母亲还是将话往好里说的,真实的情况只怕还要再糟糕些。
她眼角湿润,双眸湿漉漉地犹如初生的幼鹿一般,有些惶恐地望着母亲和乳母,因为她们都生养过孩子,所以她自欺欺人地想要从她们那里收获一些安慰,希望她们能告诉她,她的宝宝很好。
“殿下,您可轻易别着急!好好的人,常年吃五谷杂粮还没有不生病的呢。您才怀胎就受了那些老酸儒们的臭气,我们小皇子是真龙托生的胎,自然有些小性子要闹一闹您。您自己别慌了阵脚,好吃好喝地将养着,再没有问题的。——我前头那个哥儿,生下来九斤七两,何等壮实,怀他时候却比殿下还辛苦受累的,那年也正是未足月的肚子,我还跌了一跤呢,后来不也好好生下来了么?”
乳母将她揽在怀中哄着,婠婠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
“常言道,母怒子惧、母畏子弱。民间的说法呀,这当娘的怀胎时候,若是常常生人家的闷气发火,生下的孩子就胆小怕事;母亲整日忧惧不安,生下的孩子就虚弱无能,都是在娘肚子里养的脾气。殿下怀的可是小皇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储君,殿下可千万不能漫日里胡思乱想,就算不为自己,也为肚子里的小皇子想一想啊。”
婠婠连忙止了抽泣,瑟瑟地连连点头:“我不多想了、不多想了。我不能生下胆小虚弱的宝宝。”
临走前,皇太后亲自吩咐,将华夫人留在皇后身边,照料皇后孕中一应事宜,又仍将月桂指派了过来,只说皇后还年轻,未经过事,怕她不懂得保养自己,所以要请两三个宫中有阅历的嬷嬷来伺候着。
还有一个贾嬷嬷,也是母亲的心腹,她从前是专为宫里的妃子娘娘们挑选和调教接生助产的妇人的,经她手接生的婴孩也数不可计,是女子产科里的圣手,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母亲从前生产三回,都有贾嬷嬷经手侍奉过,足见皇太后对皇后这一胎的重视。
那边的华夫人和月桂好不容易才哄得婠婠将心思暂且转移到了旁的事儿上,没多久,婠婠又陡然发问道:“他呢?我有孕了,他为什么没陪在我身边?怎么这么久都不见他?是不是我昨日众臣面前说的那番话惹他不爱听了?他是不是怪我不该掺和进来?还是他不喜欢我们的宝宝?他也觉得我的宝宝养不活是不是?”
华夫人差点晕倒,一边让人传膳来让婠婠用些东西,一面又是宽慰她又是教训:“我们适才和殿下说的话,可见殿下还没过耳就忘了。叫殿下不要多心,殿下还偏想。如今最要紧的是小皇子,他来不来看不看又什么要紧。他纵使不来不看,我们小皇子降生后也该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储君……”
月桂向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了。“娘娘怎么这般想!昨日才听娘娘略有些不好了,陛下急得什么样,这会子恐怕是在宫外接见各州郡名医,亲自挑选来给娘娘安胎的人,哪里是轻视了娘娘。何况娘娘昨日说的话本就极好,连我们家里老公爷听说了也是赞不绝口,那起子烂嚼猪舌的酸儒见了娘娘的气度,回去羞也该羞死了!”
“等娘娘生下嫡子,看他们狗嘴里还敢胡言乱语些什么,就是陛下不去处置,将来自有我们小皇子长大成人了去收拾他们。”
她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已然遇见了婠婠会平安生下孩儿,成为来日储君的生母,会继续延续下她的荣耀和尊贵。
不过后来的事实也可以印证了,这种猜想也并不算错。
*
饭后婠婠解了衣裙看了看,发觉腿心处还是有些沁血。对于一个孕妇来说,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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