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殿内跪满了文武官员。
皇帝颤抖着双手,想要提笔却实在握不住那支朱笔,他索性重重摔出了那支笔,朱色墨水溅了跪在地上的太子满脸。
“珽宗,你来为孤代笔!”
有眼力见的小太监立马递上了一支新的笔。
晏珽宗气定神闲地接过,跪坐在桌案前替皇帝起草圣旨。
废太子的圣旨。
“孤自承袭大魏之业二十又七载,未尝不克己奉公、朝忧夕虑、体恤黎明,以至天下泰安,民务其业。
今皇太子璟宗,不德孝廉、不遵君意、不孝其父、不传子嗣,擅结极恶之朋党以抗其君父!孤念其出自正嫡,亦孤之长子,包容久矣!
孤思虑大魏之江山、忧虑后继有人,特今日于乾坤殿立诏……”
皇后身着朝服赶来乾坤殿,皇帝隔着众臣遥遥于她一望,语气坚定,
“废去璟宗太子之位,革除一切勋爵,贬去河西之郡与白桉太讲学儒法,以求改过!
孤意已决,胆敢再有为璟宗求情者,三品及以上王公大员皆赐死,余者腰斩,庶人及侍卫宫婢左右五马分尸!”
大殿内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皇帝顿了顿,有望向停笔的晏珽宗,继续说道:
“孤已过六旬,政事虽事必躬亲、犹有感而不足者,今皇五子珽宗、上能侍孤与皇后,下能得民心所望,特擢为摄政王,赐居东宫,允其与孤一道摄全国文武政事。”
皇后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以至于让她差点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皇帝在说什么。
怎么会……她儿子的太子之位,怎么会就这么没了……
不!皇帝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的,一定不会的!
下一瞬她整个人的身子都瘫了下去,昏迷不醒。
皇后不大好,君婠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日游船之上,她被皇帝罕见的发怒时的样子吓到了,又兼为自己的兄长思虑伤心,一下子伤及了肺腑心脏,竟然也一下病了过去。
晏珽宗在书房替皇帝处理政务时提了一句:“婠婠那日是被吓坏了吧,她一个小女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自然……”
皇帝随口说道:“你是兄长,便替孤好好留心照看她的身子,孤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往后还指望你多多照拂她。”
“儿遵旨。”
有了皇帝的这道口谕,当晚他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君婠的寝殿:
“本王是奉君上之命来照看殿下的。”
婠婠的精神不好,整个人都是病怏怏的,别说饭了,就是药也不大愿意吃。
自前太子被废之后,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本就精致的下巴更加尖尖了起来,看上去犹如一盏易碎的脆弱琉璃。
晏珽宗到的时候,君婠只穿了件素白绣着织锦暗纹的中衣,长长墨发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绸束了一缕在脑后,她依旧是素颜,不加丁点修饰,看起来格外虚弱。
晏珽宗的心也疼地抽了一下。
不过他一点都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权势与美人,任何男人都逃不过这样的诱惑。权势他如今已然有了,美人也必须是他的。
君婠正伏在案前提笔写信,单薄的脊背即便在病中也依然挺得直直的,看上去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皇家贵女。
侍婢秀梨端了碗甜粥苦苦规劝:“殿下,您多少用点东西吧,自从大殿下出事您就再没吃过一口东西,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晏珽宗提步走进她寝宫内,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
婠婠提着笔的手顿了顿,她放下了笔回眸望向他,眼神中满是怨怼。
这样的眼神无疑刺痛了他。
他偏头微微避开了她充满了质问的眼睛,拿起了她桌上还未写完的那张纸。
这居然是一封写给陶霖知的信。
晏珽宗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重的阴冷之气。
皇帝下了那样的命令不准任何人为废太子求情,就连皇后都被他吓住了,这几天一个字也不敢说,只是和君婠一样郁郁寡欢地卧在她的椒房殿里。
河西虽然地处偏远,但其实也算是个富庶、物产丰盈之郡,废太子——如今皇帝到底给他留了个凉国公的名号、到了那儿倒也不算太清苦,但耐不住一路上几千里的舟车劳顿,加之底下的奴才们也是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货,凉国公那样的体格,常年养尊处优惯了的,何时受过这样的磋磨?
尤其还有个晏珽宗在背后不知是否会故意给他使绊子,说不准能找人无声无息地在路上就了结了他的性命……
婠婠越想越心惊肉跳的,便强撑着病体起身写了封信想要交给陶霖知,自己从私房里掏出了些金银一并交给他,希望他能找人帮凉国公一路上打点着,至少让他一路平安地到河西。
其实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的,怕他住在那偏僻宫殿里受下人们的气,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要替他去打赏那些奴才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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