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薄薄的纸片被他在掌中揉了又揉,他眼中泛起异样赤红而阴森的光芒,慢慢把那张信纸揉成了一团,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他神色紧绷,继而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找。掘地三尺也给我找。她是被我激了之后受屈出走的,跑不远,定还在这附近。去找人!”
仆婢们连连应下。
方上凛又问了一句:“瑶瑶和璍璍知不知道她走了?”
婢子们回道:“大姑娘知道了。二姑娘那儿……还不知道,但是吵着要见夫人呢。”
方上凛点了点头:“叫瑶瑶去陪璍璍玩吧,这两日都叫她姐姐多陪着些。”
这一夜,他又是睁眼直到天明,一夜未眠。
他们在一起几年的时间里,这是妙宝第三次离开他。
第一次是被他撵走,后两次全是她主动丢下他。
第二次走时,好歹她还带着瑶瑶。如今她不仅不要瑶瑶,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可以说丢下就丢下。
当真是舍弃一切,弃他如敝履,再也不想看见他了么?
在他身边,就这样让她难以忍受?
难道他当真是什么不可见人的洪水猛兽?
他睁眼躺在榻上,无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那里装着一个小小的香囊,里头是他们当日的结发,是他在云州时候取下的她的一缕发丝,和他的发捆绑在一起。
这香囊,他日日夜夜都带在身边,从未有过一刻分离。
他爱她。
这个字直到这时候他才敢说出口,也真的认清自己的内心。
一次又一次纠缠着她不肯放手,不是贪恋她的美色和身体,也不只是因为当年对她的亏欠。
是因为他爱她。
这辈子都离不得她。
如果这是他的命,那他认命便是。
*
昨日方上凛回府之时已是日暮时分,天将黑透,连城门都快要落锁,许多事情便都不方便去做。
翌日天刚清晨,他旋即立刻着人去京中的各处码头询问昨日出发的船只去向,一面着人小心打探贺妙宝的行踪。
他断定她跑不了太远。
这次逃走,她根本没有做过事先的规划和打算,不过是因为和周澈之事的败露、受了他的言语羞辱刺激,所以不堪受辱、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已。
她恐怕甚至都没带换身的衣裳,更没有多少的银钱。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这一次方上凛还算是走运,竟然真的叫他很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来。
比之前两次她一走了之让他苦寻无果,这次她倒是不小心留出了一点儿马脚。
——是账房的管事在查账时候,发现侯府里每月都有一笔被夫人支走,但是下落不明的银钱。
他联想到贺夫人从前经常在查看京中那些待售的宅院房屋,一副想要添置新宅的样子,疑心是不是贺夫人在京中私下买了新宅子,如今就躲在那个宅子里面。
方上凛顿时醒悟,又着人去寻这几个月里京中售出的宅子。
不过半日的功夫,还真的叫他在城南一处找到了一间可疑的院子。
那院子里如今只有母女三人在住,一个老母亲,带着两个女儿,母女三人并非此院落的主人,而是被她们的主人安置在这里守院子的奴婢。
方上凛带人大喇喇闯了进去,母女三人皆惶恐不已,连连磕头行礼。
他冷笑着命人搜查,果真在这小院子里查出了几封文书地契。
有三份文书,是这母女三人的卖身奴契,契约上的主人恰是贺妙宝。
然,妙宝临走之前又把这奴契还给了她们,还了这母女三人一个自由身。
这母女三人是她不知何时在人市上买来的奴婢。
她临走前不仅还了奴契给她们,还把房屋地契也交给她们,叫她们母女自寻生路,过起自由清白日子来。
只可惜,方上凛的亲随们在这院中搜寻一番之后,并未发现贺夫人的身影。
想来贺夫人离府之后是来过这里,然后拿了些东西又走了。
亲信们在这小院里搜出了大量现银,恰是贺夫人每月从账房里支走的那些银子,叫她都偷偷存在了这里。
方上凛心中痛到滴血。
——她走便走了,连随手买来的奴隶都考虑到了她们的将来,还了她们卖身契,给了她们银钱,叫她们好好过日子,当真是个菩萨心肠的救世主。
偏偏她从未考虑过他,只对他一个人如此残忍绝情,就连给他留下的只言片语之间,也都是字字戳心,存心叫他痛苦一场。
他冷着脸命亲随们将这母女三人捆绑起来,要将她们押送官府治罪,又故意恐吓道:
“你们私藏的现银,都是本侯府上偷来的赃物。奴盗主可是大罪,这里藏着的东西,足够治你们一个绞刑了。”
那母女三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连连叩首求饶,说这不是她们偷的,是主人给她们的东西,她们只是被主人安排着在这里看守院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上凛又冷笑:“主人?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的主人现在何处!她不回来,你们就都是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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