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就在孙坚发出了宣战之言后隔了一日,这日清晨,南阳最南端的淯水流域再度下起了瓢泼大雨。
时值夏日,又处南方,考虑到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的气候,如此雨势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对于出身江南、久历战事的朱治而言,其人却从这场大雨中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气息。
或者干脆直言,当大雨落下以后,分兵在淯水西岸朝阳城的朱治便莫名的对这一战有了更多的信心,他开始相信孙文台的战意不是无的放矢……最起码此时无人能否认,如此雨水之下,吕布那八百骑兵的威力总是要大打折扣的,,他们的哨骑优势也会被大雨所遮蔽。
这是战机!
而果然,早饭刚过,孙文台便派出亲信侍卫来到朱治驻扎的朝阳县城内传令了。
“将军,”面对孙坚阵营内早在长沙时期便进位两千石都尉,此时更是被表为中郎将的朱治,传令之人毕恭毕敬。“君侯有令,请将军引全军渡河往东岸与他汇合,中午之前,必须全渡!不要辎重、旗鼓,但要带上城中所有草席!”
早有心理准备的朱君理难得一怔,因为这个过于简单的军令有太多匪夷所思和出人意料的地方了。
且不说草席不草席的事情,很可能是下着雨方便士卒中途休息的,也不说下着雨全军轻装尽出,只是一个渡河方向就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说到这里,首先要明白此地战场的地形……淯水、比水皆大略是南北走向,却在邓县身前合二为一(算是比水注入淯水),然后继续南行不久,又在襄阳城下汇入沔水。
而其中,孙坚主力屯驻的新野城位于淯水、比水之间的狭长三角地带里;而刘磐、蔡瑁、黄忠、吕布四人屯驻的地方则是邓县身前,位于淯水西面的开阔地带;黄祖、袁术则是在比水东面的蔡阳城下……孙文台想要去攻击前者,需要渡过淯水,想要攻击后者,需要渡过比水,而对方两支军队想要相互支援其实也只要渡过一条河就行了,因为在前方比水和淯水是合二为一的。
或者干脆一点,以比水、淯水交界那个点来看,伸出三条线,宛如一个Y形字母,三条线分别是没有合流的淯水、比水,以及合流后的淯水,而三支部队就处在三片扇形区域内,相互之间都只有一条河。
在这种情况下,位于淯水西岸,与新野城相距不远,却又向南突出四五里地的朝阳城,也就是朱治率五千兵屯驻的这个地方,未免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因为它既是防御时面对邓县刘磐、吕布方向的重要屏障,也是进攻时的前哨基地……不然孙坚也不会在听说对方增兵后即刻让朱治来此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既然是要去进攻邓县之敌,不该是全军主力借着大雨从朝阳城身后偷偷渡河来西岸吗?为何反而是让自己引全军去东岸?
难道是临时改了主意,要趁大雨去偷袭比水东岸蔡阳城下的袁术、黄祖?
这么一想的话似乎合理了很多,因为大雨之下近两万大军渡河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比水作为淯水的支流,水势是比淯水缓很多,河道也狭窄很多的,走的快的话更加容易渡河,而黄袁二人更是没有什么兵力、战力优势,再加上二人都是出了名的混球人物,如此大雨估计早就扔下兵马,缩在蔡阳城中喝酒取乐了。
“全军往东岸新野城前汇合?”一念至此,朱治旋即正色确认了一遍军令。“还是只从朝阳城渡河向东,在野地中等待大军汇合?”
“不是新野城!”传令之人早得孙坚吩咐,自然立即点出要害。“君侯要将军立即扔下朝阳城,留下所有旗帜和不便之物,只是尽力搜集草席之类的事物,其余全军趁大雨轻装渡河往东,就在朝阳城对岸汇合!”
朱治心中会意,面上颔首,却是不再犹豫,即刻行动。
话说,朝阳和新野隔河相对,如今更是连结大军,朱治自然借着城池庇护在身后安全区段修筑了浮桥,而此时大雨刚刚落下,河水未涨,浮桥自然也是安全的,再加上之前孙坚战意明显,后勤准备也是有的……于是乎,五千兵马扔下所有旗帜、金鼓、战车,甚至少许战马,皆只带一日夜干粮饮水,负甲持械,外加匆忙从城中百姓、商户那里搜罗来的千余张草席,竟然是即刻轻装渡河而去了。
只能说,朱治确实是个稳重之人。
到了中午时分,雨势不减,更有隐隐雷鸣之像,朝阳城对岸的新野境内旷野之上,果然是大军云集,孙文台全军一万八千众乘雨尽出!
“君侯!”朱治遥遥见到唯一一杆被雨水打湿的大旗,立即向前汇合。
“君理!”孙坚披甲挂刀,身上所负长矛外面居然卷着一领草席,其人雨水之中于众将环绕之下听到心腹大将的声音,也不去辨认,只是兀自扬声回应。“五千兵都来了吗?”
“都到了!”
“来得好!带了多少领草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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