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身材雄健,据说当年他被征召为羽林郎的时候,力大无比,能够佩戴两副箭囊,左右开弓。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董仲颖已经四十多岁,虽然还是能骑马『射』箭,但是腰围却不免大了一些……
当然了,对于一名封疆大吏而言,如此姿容却也平添了几分威势。
实际上,晋阳城中的某处官寺里,此刻的他坐在床榻上翻看一封文书,下面地上侍立着的人,从他女婿牛辅数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屏声息气,不敢有一丝动静。
良久,眼看着这董卓微微一笑,收起这封书信之后,一名身材细长面容白净的年轻文士这才忽然越过一众甲士与侍从,径直来到最前面行礼:“岳父大人,小婿回来了。”
“文优回来了。”床榻上的董卓看到来人后微微展颜『露』笑。“如何啊?”
“能如何?”董卓的第二个女婿,也就李儒了,当即笑道。“岳父大人过上党而不入,轻骑驰入那太原,那太原太守委进惊吓的不得了,还以为是来治他什么罪呢?然后既不敢来见大人,也不敢不见,最后只好先把郡丞给派过来小心问候……”
董卓闻言不禁哈哈大笑,周围人到这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笑完了,董仲颖又开口问道:“那除了太原郡丞,其他人可有来官寺拜会的吗?”
“有。”李儒赶紧答道。“小婿正要回禀,那太原王氏遣一名族中子弟来说,想明日请岳父大人去赴宴,不知……”
“呃……”董卓闻言稍微仰头想了一下。“还是要去的。”
“喏。”李儒赶紧答应。
“你们不晓得。”董卓扶着榻上的小桌下榻穿上木屐,却又顺势解释了一下。“我出身边郡,而且家世极低,以前在洛中常常被人看不起,如今成为一州方伯,这王氏虽然是因缘际会,但总归是第一个来示好的名门大族……脸面这东西是互相给的,他们能给我,我董卓难道不该还给人家吗?”
“岳父大人说的是。”李儒和一旁的牛辅都赶紧称是。
“不过,既然是一州方伯。”董卓一边说一边驻足在外间的窗口前,只见窗外细雨稀疏,俨然是秋雨渐至的样子。“不止要施恩,更要立威!甚至立威才是更重的!”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牛辅不免好奇。
董卓闻言轻瞥了一眼对方,却是不由叹了口气。
须知道,他带在身边的这两个女婿,一个文一个武。
李儒自然是标准的文士,主意很多,而且也能通人心、晓兵事,但不知为何,这厮一辈子最大的志向,居然是希望有一天能够借自己的势力混到朝堂上做个五经博士……可博士这种东西,难道不是搞笑的吗?!
而牛辅呢,则是西凉大豪出身,天然自带部曲,算是个标准的武士。其实啊,敢打敢拼,有兵有马也算不错了,但不知为何,这厮偏偏脑子不开窍,半点政治头脑都没有……根本无法托付重任!
当然了,好在他董仲颖自己弟弟、儿子都不缺,甚至就在这次任命前,在家替自己为老母尽孝的儿子还来信说儿媳为自己添了一个孙女,要求赐名……所以,这一文一武得用就行了,也不必苛求太多。
一念至此,董卓也懒得亲口提点:“文优告诉伯正该如何立威!”
辅者,车之小木,是支撑车子能够立正的东西……取这个名和这个字,俨然是家中父母和赐字的长者都希望这厮能成才。
“伯正。”李儒倒也干脆,知道没法子跟这种粗人讲什么道理,便微微一拱手,说出了一句异常直接的话来。“咱们岳父大人既然是方伯,那想要立威,其实也容易……直接撵走一个两千石,看州中还有谁不服?!”
牛辅恍然大悟:“原来是要对付太原郡守委进吗?”
“非也。”李儒无奈道。“委进才赴任一年,把柄都不好抓的。再说了,此人如此胆小怕事,留他在晋阳城中,反而方便岳父大人在此地从容抓权!真要是撵走了,换了一个有本事的,反而让岳父大人难做!”
“那到底要对付谁?”牛辅愈发好奇。“使匈奴中郎将臧旻……这姓臧的竟然和叔父同名……是要对付姓臧的吗?可姓臧的毕竟是袁公门人,和岳父大人算是一边的吧?”
“没有说一定要对付谁!”李儒愈发无奈。“岳父大人轻骑疾驰,直入晋阳,就是要惊吓并州九郡和各处将军、司马……若是他们如这委进一般胆小怕事,个个忙不迭的遣使来问候,便是都不对付也无妨。可要是有人摆什么名士架势,或是不来,或是拖延,那自然要去一两千石,让上下膺服!”
“原来如此。”牛辅总算是明白了。
两个女婿之前说来说去,董卓却只是扶着腰带看着窗外渐渐变大的雨势,丝毫不以为意,一直到此时,才不禁摇了摇头:“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简单?正如这天下事又不是天子一个人可以决断的一般,这并州也不是做了方伯就能为所欲为的。当然,文优的道理,大致还是对的,只是你不晓得其中一些别的利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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