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机是一种很玄妙的事物。
这是因为战场是复杂的、动态的,而且具有惯性的……很多时候,当你以为你发现了机会和敌人的破绽,可相应的举措和行动作出以后,这个所谓战机却已经消失不见了,所做的一切也瞬间沦为无用功。甚至更糟糕一点,你的举动反而沦为了别人的机会。
故此,战机这个东西本质上是需要预判的。
而预判的关键在于对战场上各种各样事物的有效辨别,从千头万绪中抓到真正的重点,并根据敌我双方部队的运动特征,选择最合适的应对方式。而且很多时候不可能求全责备,只能说为了最大的收获,要一次性投入远超必要的资源与人数。
说白了,某些物理规律和事物特征是能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广泛存在于军事领域,乃至于整个社会领域的。而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已经上升到了哲学领域。
回到眼下,陈宫和袁绍联手作出的决策,也就是于禁及其属下五千泰山兵,以及临时补充给他的三千辅兵弓箭手,这一共八千人的运动,是这个下午后续一切的滥觞。
得到命令后,以执行军令严禁着称的于文则没有半点犹豫……其人之前的位置注定了他难以观察到整个战局的变化,他只是从传令的虎卫那里模糊得知,前线上敌军率先变阵,露出了对方中军的破绽,而相应的己方的中军缺乏应对骑兵的手段,所以让他于禁领兵上前……而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以长枪劲弩为主的八千人,原本全都坐在地上休息,此时闻得军令,纷纷起身列队之余同时也直接放弃了原本的圆形防御阵型,转而以纵队的方式从后方转移到了中军大阵的西侧,并理所当然的沿着原本那四千骑兵所预留的宽松通道迅速北上前线。
而就是这个时候,徐荣也动了。
此时被公孙珣放入徐伯进手中的乃是关西、河东的七千骑兵,凉州的一千羌汉混合骑兵,幽州塞外的一千鲜卑杂胡骑兵,外加两千白马义从,共计一万一千骑,而其军中将领,除了他本人原本的部众军官、义从中的那些小将外,还有张辽、张飞、庞德、杨秋、宇文黑獭等天下知名骑将!
万骑之众,一开始接到命令上马之初还没有什么大的震动,这就好像于文则一开始下令自己的八千部属起身整理装备时一样,在混乱、庞大的战场上远远的看过去并不能察觉到什么,只是骑兵的战前检查更加复杂,更加耗时一些而已。
但是,当于禁本人的大旗在袁军中军阵侧那个宽松通道里行进到了一半的时候,当万骑之众也开始在那面白马旗的引导之下,以两千白马义从为先,缓缓向前提速之时,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
在这个时代,无论什么级别的战场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忽略一个完整的,多达万骑的骑兵集团。
“公台,公孙文琪这是要做什么?”望着北面缓缓向着自己这一方移动的白马旗,以及旗帜后方密密麻麻,缓缓流动起来的上万骑兵,袁绍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危险,却又有些按捺不住的激动。“他竟然是要亲自来找我吗?”
“他若是冲此处而来,我们苦寻的胜机反而真就到了,就怕未必!”面对着宛如波浪一般涌来的万骑,陈宫的面色已经煞白了起来,他到底是个聪明人,只是之前面对着瞬息万变的战场稍微有些失措而已,此时此刻却已经醒悟了过来。
只是,稍微有些来不及了而已。
袁绍同样足够聪明,几乎是本能一般,他的目光转向了东侧,那里于禁的部队正在疾速北上,执行着自己军中目前最明显的一道军事调度命令……而袁本初也瞬间明白了过来,自己和自己的总幕府刚刚到底下了一道什么命令!
针对北地突骑专门设置的铁桶陷阱被他们亲手拆掉了一块铁板!
“速速传令,让于文则回去!”袁本初瞬间便怒吼了出来。
“速速传令,让于禁顶上去!”陈宫也是瞬间厉声作色。
二人几乎是同时发声,而袁绍也旋即恍然大悟……是了,完全来不及了!
对方的骑兵已经开始提速,而于文则的步兵速度却摆在那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骑兵主力肯定是要顺着原定的‘陷阱通道’进来的,而那样的话,前方唯一能为于禁部做阻碍的便是己方骑兵,而自己一方的骑兵却早已经摇摇欲坠。
所以根本不用怀疑,公孙珣会带着自己的白马旗(袁绍并不知道公孙珣根本没有自己义从中间),率领大股骑兵汇集那些匈奴骑兵,然后直接摧毁袁军最后一点骑兵,并直冲向前,对上正在行军的于禁部。
这个时候,于禁转身回去,只能将后背让给数量极大的骑兵,反而是迎面冲上去,才有万一的机会。
“长史说的对!”袁绍强忍着剧烈的心跳朝已经茫然的中军虎卫首领言道,后者明显被刚刚袁绍与陈宫截然相反的命令给弄糊涂了。“立即传我军令,告诉于文则,前方马上有大股骑兵来袭,让他顶上去……再派人给东面的鞠义将军、李进将军发信,告诉他们立即向我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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