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耳边传来近在咫尺的厮杀声和喊叫声。
男人手一顿。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静静地瞧着他,已经干涩的眼眶又漫出眼泪。
“你不回来,我和孩子怎么办?”
她定定地望着神色震惊的男人,尽情地任由眼泪淌个畅快。
大火烧起房梁和枯树的焦味萦绕在空气里。
男人双目墨沉如黑曜石,一动不动,惊愕地望着她。
女人们的尖叫声沸反盈天。
周围一片混乱。
唯独两人相依偎的这一片窄窄的床榻间莫名地叫她安心,好似被浓雾笼罩,周遭的刀光剑影虚幻模糊,只看得清眼前男人的面庞。
有些脏,额头和脸颊上沾了灰和暗红的血,那双眼却灿若繁星,炯炯有神。
她想抬手将他脸上的血汗擦拭干净,试了试,却实在挤不出力气。
温热的大手捧着她汗涔涔的脸,眼前的男人缓缓地靠得更紧了些,和她鼻尖挨着鼻尖,两人呼吸交缠,男人的声音竟泛着酸涩。
“我回来了。”
她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任由着眼前的幻想抱住自己。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闷闷的,微微颤抖,从耳边传来,好似贴着她的耳膜。
连抱着她的那双手臂,也在颤抖,将她的肩膀,紧紧按在他怀里。
胸前心跳猛烈有力。
这个梦真逼真啊。
她闭上眼感叹。
连温热的气息都这样的真实。
潮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温热的液体顺着糊满了血汗的脸颊,一点一滴沁入她的颈窝。
她尽情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汗味,血腥味,还有草木的清香混合成的一股独一无二的味道。
唯独在梦里,他才会卸下一身的傲慢。
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像所有女子心心念念期盼的良人一样,温柔地拥着她絮絮耳语,在她最需要最想要陪伴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可惜这都是梦。
虚假的,她的精神游丝为虚弱残破的她编织出来的可怜的梦境。
她像在沙漠里踽踽独行的旅人,为了那一点甘霖,卑微的祈求这场雨能下的再久一些,再大一些,最好永远也不要停,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
这一觉果然睡得天昏地暗,耳边吵吵嚷嚷,她却像是被梦魇住,怎么也醒不来。
再睁眼时,入目不再是观中静室简陋的房梁。
“这是哪儿......”
她一开口,嗓子沙哑。
似乎是在马车里,身下似乎铺了极厚的软垫,马车摇摇晃晃,躺着也不怎么颠簸。
青翡正在一旁的小炉子上煎药,拿着一把团扇扇着炉子上的火,闻言惊喜转头,看着她:“娘子你醒啦,饿不饿?奴婢温着药粥,补元气的,要不要吃一点?”
明明是夏日,外头阳光从摇摇晃晃的车帘间隙撒了进来,车里还生着小炉子,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热。
想来是此刻体虚得很,遂点点头,让青翡扶着自己半靠起身。
她皱着眉头,忍着下身和小腹上火辣辣的疼,喘着气微微起身靠着身后的软枕,就这她的手,一勺一勺地喝着炖得烂烂的药粥,粥里加了当归和黄芪,还有撕得碎碎的鸡丝。
“我睡了多久了?”
“这是去哪里?”
喝完了一小碗,她问。
她下意识的摸上小腹,忽然发现小腹空空,原本紧绷鼓胀的肚皮宛如泄了气的羊皮囊,软软的瘫在腰上。
她这才想起,孩子出来了。
可是孩子呢?
她骤然失声叫了起来:“孩子呢?”
“是死是活?”
“女公子安好,只是虚弱得很,主君怕女公子吵到娘子休息,让老夫人和许媪抱女公子在另一辆车里休息呢。”
青翡赶紧道。
“是个女儿?”她喃喃道。
“是啊。”青翡笑了起来:“虽然女公子还未足月就早早出世,但是精神还好,哭声很是响亮呢,主君已经请了乳娘来,女公子喝了奶就睡了。”
只是个女儿。
还是个早产的女儿。
虽说她喜欢女儿,可是到底是魏承的孩子,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想要个儿子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
以后魏承还会有其他的孩子,一个早产体弱的女儿,又能得他几分看重?
见她忽然神色沉郁,青翡以为她是产后身体不舒服,走过来准备扶着她再躺下睡会。
忽然一只手掀开帘子。
身材高大的男人躬身进来。
一刹那,原本还挺宽敞的马车瞬间逼仄起来。
青翡转头一见来人,笑着回头看了一眼银霄,低下头退到一边。
魏承挑眉看着静静看着自己的女人。
“醒了?正好,来挑一挑孩子的名字。”
他挥退了青翡,车厢这才稍微宽敞了些,随意在她榻边席地而坐,摊开手中的绢帛,展出上头一排一排已经列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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