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脏了的袍子团起扔到一边,又接过青翡递来的湿帕子,将她的脸庞和脖颈,还有手心手背都细细擦拭干净。
看着他身上的污秽,胸前和袖口被她吐出的残渣弄得斑驳狼狈,她皱眉,记得他喜欢干净。
抬手,虚虚地抓住他的手。
“去换身衣服吧,身上都弄脏了。”
“手怎么这么凉?”
他没有回答,反手握住她的手。
声音低哑,似乎是见她神色憔悴,担心吓着她,声音柔和。
“你今日到底吃了什么?”
见她低眉不语,他沉着脸转头看向身后的青翡和许媪。
青翡抖了抖,许媪走上前,细细想了想:“今日晚些时候,娘子喝了一碗鸡汤,也许是喝了汤又凉了胃的缘故,所以肚子不舒服?”
魏承收回视线,沉沉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
她拥着被子靠在床头,想着大约是那个橘子的缘故,声音细细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别怪她们。”
他脸色不佳地“唔”了一声。
又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将她放到外面的手塞了进去。
既然是专门负责照顾主子的下人,那就该看好主人的吃穿住行,用着不顺手换一批就是。
他扫了一眼屋里站着的几个人,又回过视线看她的脸色,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府医匆匆赶来,他才侧身让开一点,方便府医替她把脉。
府医摸着胡子半天没说话。
他蹙眉,侧身盯着他。
“怎么了?”
府医被他盯得浑身发麻,赶紧道:“主君稍安,娘子没事。”
又问了沈银霄几句,都是最近有没有身体困乏,头晕贫血之症,问道月信是否推迟时,许媪和青翡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沈银霄也僵住,被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满屋子的人,唯独魏承还瞪着眼睛,皱眉地看着那只伸出帐外,素白的手腕。
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月信?为何推迟?”
“可是这段日子受了惊吓导致?”
他连声问道,弄得府医有些哭笑不得。
“确实有惊吓之症,不过月信推迟并不是受惊吓导致,而是娘子大约有喜了,只是喜脉微弱,不足两月,保险起见,可再观望一个月。”
绛紫鲛纱帐后的人影,一动不动。
那只伸出的手腕似乎也因为主人的僵住,一动不动。
许媪、青翡和蓝玉等人早已经喜笑颜开,给沈银霄和魏承道喜。
魏承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紧紧地盯着帐内那道安静的人影,有些不确定,眼前女人的肚子里,真的有他的种。
算算日子,是了。
银霄好一阵子没喝避子药了。
嘴角先是微微勾起,紧接着,嘴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他对孩子这种东西并没什么执念,也没什么兴趣延续魏家的香火,他也不觉得他魏家的香火有什么好续的。
要是能让他选,他都未必想让他那个死了的老头做自己的爹。
只是此时不一样了,沈银霄肚子里,是他和她的孩子。
女人有了孩子到底就会不一样的,女人天生就比男人要更爱自己的孩子一些。
唯有有了孩子,没有血缘的两人,才真正有了斩不断的羁绊和纽带。
这可比什么卖身契要牢固得多。
还有七个月,七个月里,他会看着沈银霄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大起来。
最后生出一个又像她又像他的婴儿。
他笑出声。
府医也是松了口气。
幸好榻上这位没出什么岔子,看主君对榻上这位的重视,有点差池只怕他们今晚上都不安生。
见状退下去开安胎安神的方子。
“下去领赏。”他挥了挥手,赶走了众人。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
秽物都收拾干净了,许媪又重新拿了沉水香来放进香炉了点上。
青烟袅袅。
他刚要撩开帐幔,和里头的人儿好好说会话,今日忙了一天,都没好好地听到她软软的声音叫自己。
鼻尖嗅到沉水香的香气,他手一顿,转身大步走到香炉边,揭开镂空雕花的盖子,将刚燃起不久的熏香灭了。
女人怀胎是个持久战,尤其是头几个月,最容易出问题。
必须得除掉任何一点威胁到她肚子的隐患。
沈银霄没注意到他的去而复返。
绛紫色的帐幔被撩开时,那张英俊温柔的眉眼从大簇的芍药刺绣后显山露水。
“听到了么?”他笑吟吟地望着她。
大手摸上她的柔嫩的脸颊。
她侧着头,将脸贴着他的手心更近些,感受着手心上传来的熨帖的温热,“嗯。”
实在想象不出来他抱着孩子是什么样子。
也想象不出来自己抱着孩子喂奶是什么样子。
小小的婴儿,寄生在肚子里,出来后还要拼命地从她身上汲取养分,吸血一样地吸奶。
她又不喜欢孩子。
她自己一个人都过得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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