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塞进来的尿垫弄得很不舒服。
她嘴一瘪,却没哭,只是不停地蹬着腿想要把屁股后头的东西弄下来。
银霄实在有些挫败,软着身子坐在地上,抬头觑他。
他没有理会一直不舒服的孩子,黑沉的视线依旧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剑眉微微挑起,似乎等着她开口求他帮忙。
“怎么弄......我好像弄得不对。”
女人声音忍不住颤抖。
她的示弱明显地缓解了他的紧绷与亢奋,他胸口起伏,齿关溢出嘲讽的笑,近乎得意地瞧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任由她的手还僵持在孩子身上。
他抽出一团乱的尿垫,重新铺好,塞在孩子皮肤与裤子之间包好。
两人的手偶然相碰,没等她抽回手,男人已经僵硬地挪开,他将孩子递给她。
“抱着。”
“你去哪儿。”
他跳下马车,脚步一顿,终于还是回头。
“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农户,孩子饿了,去弄些吃的。”
男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眼里奇异的光一闪而过,似乎她的随口一问,叫他立刻压抑不住的心悦。
可是那一丝喜悦很快又被他强压下去,一晃神,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嘲讽的神色。
“你不怕我带孩子走了?”她忍不住问。
他一动不动地瞧着她:“你要是想饿死她,尽管走。”
他一边说着,手一边死死地抠住车辕,手背因为用力,青筋鼓起。
她垂眸,没有说话。
果然坐在车中等他。
长夜未央,林中几只猫头鹰呼啸而起,声音诡异凄厉。
一股寒意爬上女人脊背。
“你要是害怕。”他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一声轻响。
男人垂眼看着车辕某处,“可以跟我一块。”
最终还是他驾车去附近的村落,母女两人坐在车里,他靠坐在门边驭马,两大一小难得十分的融洽和谐,真的宛如一对带着孩子出远门的寻常夫妇。
来开门的是一头发花白,热心肠的老猎户,见是一青壮男子敲门,身后又跟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银霄知道按照魏承的性子定然是懒得和他们废话的,遂三两句解释了他们的来意,假托说他们的财物被抢了,借宿一晚,明日就走。
老猎户赶紧叫还在睡的老婆子将空屋子简单收拾了出来。
“如今不太平,又在打仗,朝廷也不管事了,到处都是落草为寇的莽匪,孩子是最受苦的,你们就睡这儿吧。”老猎户带着他们进了自己儿子曾经住的屋子,“这是我儿子的屋,如今空着,住几天都不打紧。”
魏承淡淡点头,大爷一般大摇大摆地抬脚进屋。
银霄抱着孩子跟两老夫妇道谢,一边斜眼睨那男人心安理得的背影,心里更加确信不能将孩子给他带了。
这样言传身教下去,沛霖迟早跟着他有样学样。
两夫妇离开后,银霄将孩子放在已经铺好了棉被褥子的床上,又起身去关门,回身时,魏承已经坐在床沿,拧了帕子给她擦拭脸蛋和手脚。
沛霖打了个哈欠,已经快睡着了,任由父亲摆弄自己。
擦拭干净后,孩子已经呼呼大睡,还翻了个身,魏承将她抱到了床榻最里头。
银霄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想要搭把手,却什么都被他一手包揽,唯有他时不时吩咐一句“再洗一张帕子来”,她才有了事情可做,接过帕子浸在水盆里洗了洗,又拧干,递给他。
沛霖睡着后,银霄就着剩下的水简单擦拭了手脸,轻手轻脚走进屋,男人依旧坐在床沿,俯视着床里侧小儿的睡颜,脸色无喜无怒,泥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坐在床沿,她就远远地寻了一张杌子坐下,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几本书,她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在手里,假装在看。
屋内一片死寂,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书上的字仿佛变成扭曲的符号,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仍旧看着床上的孩子。
又或许他并没有在看她,只是在出神,视线恰好飘向那个方向罢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悄无声息地将书放到一边,怔怔的望着脚尖发呆,不敢发出声音,不敢打破这样怪异的沉默。
一年两月一十三天。
如今相见无言。
他依旧是分别时的模样,不说话时,眉眼间都是矜傲冷淡,五官依旧英俊锋利,只是也许夜太深,灯太暗,男人的脸色并不算好,苍白中透着疲惫。
“外头还有水。”她开口提醒:“去洗洗吧,不洗睡不安稳。”
男人终于站起来,依旧没看她,身子似乎晃了晃,径直朝门外走去。
他一步一步经过她。
忽然整个人径直栽到了地上。
恍如玉山倾颓。
她神色一变,扔掉书,起身弯腰去搀扶他起来,刚一碰到他的身体,才发觉他身上烫得厉害,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一下一下喷洒在她颈窝,烫的她浑身战栗,颈窝沁出薄薄的一层汗。
终究还是她将水端进来给他擦拭身体。
用水擦仍没有退热,她找主人家又借了一罐烈酒,脱了他的衣服,用手沾了烈酒,一点一点的在他身上推开。
烈酒气味浓郁,氤氲弥散开来。
陈年的旧伤新伤从她手心划过,突起的瘢痕弄得她手心微微发痒,魏承醒转过来,茫然一瞬,看到她,顿了顿。
“又做梦了么?”
他喃喃,自言自语,抬起绵软的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声音沙哑的厉害。
推拿他胸口的手停了一瞬,抽出来,又继续沾了酒放上去。
“没有。”
一瞬喜一瞬空。
混沌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他扯了扯唇角,若无其事的缩回手,似是嘲讽,“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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