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猛地一抖。
“不要什么?”他问。
“不要割我的舌头。”她额上沁出汗,不知道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手心里的银簪被紧紧地攥住,硌得掌心发疼,她终究还是不敢将簪子朝他戳过去。
戳他的脖颈?还是戳他的眼睛?
他曾在床榻之间教过她。
要么不要动手,要么就要保证自己能将面前的人一击毙命。
可是昨夜的一时冲动前车之鉴,她杀不了他,杀不死,只会换来更可怕的惩罚。
她黯然松手,簪子滑落在榻上,下一瞬,被他捡了起来。
“那天你也拿着这根簪子对着我。”他将簪子塞回她手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来杀我。”声音不紧不慢,好似平日里饮茶清谈时的闲适。
他捏着她的手腕,娉婷的腕骨在灼热的手心被暖得发烫,尖锐的簪头缓缓逼近他的侧颈。
尖锐的锋芒距离薄肌下的血管仅仅一寸之遥。
沈银霄松开手,簪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良久的沉默弥漫开来,他仍旧捏着她的手,葱白一样的指尖微微张开,好像半开的一朵莲花,帐篷外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路过,火光透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帐篷上,好像一对依偎的眷侣。
“怎么?”他轻笑一声:“不敢?”
“这都不敢,那我若是真放你走了,碰到恶人,也不敢下手,银霄岂不是任人宰割?”
“是不想。”她抬头,咬唇,眼中波光盈盈,瞧着他时,诚恳的就像是真的。
他哂笑,手心沿着她的腕骨一路向上摩挲,嫩白的藕臂在他的手下微微颤抖。
微微有些粗粝的手心磨得她的手臂发痒,阵阵痒意沿着手肘直达心底。
“是么。”
他微微偏头,望着帐壁上的一双影子,纠缠交叠在一起:“为什么?”
她回答:“将军不是恶人。”
他一顿,将目光挪回她脸上。
“又骗人。”
她宛如一尊泥塑,一动不动。
“为什么想走?”他终于问出那句话,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好像被抽干了力气,前方无门,后退无路,只能顺从地回答:“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
她心里发苦,声音里也带着苦涩的味道,仿佛吞了黄连:“我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找一个合心合意的人陪着我过完余生,有一间小店,够一家吃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个地方呆腻了,我就和他搬家,去另一个地方,去不同的地方看看,见见不同的风景风物,将军能理解那种感觉么?”
“怎么就办不到呢?”她抬手掩住眼睛,掩盖住溢出的水痕,喃喃自语:“为什么就办不到呢?”
“为什么呢?”她神色憔悴,声音里满是茫然和不解:“将军身居高位,日后前途无量,何必要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到我身上。”
“谁知道呢。”他笑,凤眸微微上扬,“也许,我还没腻。”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一旁的案边,拿起水壶,发现是空的,又放下,沈银霄从榻上下来,因为多时没有喝水,加之紧张,声音沙哑:“将军要喝水么,我出去打水。”
“你知道水在哪儿?”他嘲讽地看着她。
她站着,头发微微凌乱,一缕鬓发披在左肩,簪子抽出后,原本盘好的妇人发髻也松散下来,垂坠在脑后。
面色微微憔悴,摇摇头。
就这么不想跟他待在一起么。
他嗤笑一声。
他起身走近,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手勾起她的下巴:“走吧,带你逛逛。”
这么晚,有什么好逛的,而且,这里是军营,带她逛什么?
看士兵巡逻不成?
而且,她现在也并没有和他闲逛的闲情逸致。
她皱起眉头,鸦羽一样的睫毛轻轻颤抖,遮掩住眼中的疲惫:“夜深了,将军就寝吧,我......我明日回幽州,哪里也不去。”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牵着她的手,掀开羊毛毡,带着她走了出去。
“月色尚好,这些日子,确实没顾得上你。”他拂落她肩头上的一叶枯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大氅,墨青色的狐皮,裹在她娇小的身上,衬得她的脸越发的白。
这大氅原本就是他的,穿在她身上有一种夸张的宽大,从下巴到脚背,都被严丝合缝地包进皮毛里,一只手揽过她的腰,带着她漫无目的的缓缓而行。
地上满是落叶枯草,两人踩在地上,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此处距离大河不远,空气里弥漫着清洌的湿气和草木的苦香,安营扎寨之地地处平原,周围数十里的村落,均已经被斥候坚壁清野,放眼望去,除了营寨之中的炊烟,再无人烟。
他喟叹一声:“不想回幽州也罢。”
她转头去看他,侧脸在月色和火光映照下半明半昧,刀裁一样的鬓角,长眉入鬓,茫茫火光里,那双眼尤其地动人,摄人心魄。
真的么。
那她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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