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照林道:“俺初离开京师那几日, 遇到不少追兵,还有些形迹可疑, 打听俺去向的陌生人。苏大人教过俺,最危急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轻信, 俺谁也不理, 只管往外走。直到出了应天府地界,遇上通政司的周大人, 他与俺一样,也是逃出来为陛下您报信的。俺俩作了个伴,一路互相掩护,这才到了青州。”
左谦道:“通政司的周萍?他人呢?”
“在营外候着。”覃照林道,不等朱南羡吩咐,即刻掀帘出去唤人了。
不多时,周萍随覃照林一起进帐。
他已是而立之年,原本文质彬彬的脸上蓄两道长须, 平添三分官派。
参见完朱南羡,免了一套虚礼,径自说道:“禀陛下,京师的状况已十分不好了, 苏大人失踪前,曾命兵部何侍郎, 刑部吴郎中一起查安南的行商案, 至十月, 何侍郎反因行商案的罪名被处斩后,下官这里截获一封来自邛州的密函。
“安南的行商案其实是十殿下所犯,他这些年一直为四殿下效力,贩货得来的万万两白银,也由南至北,转给了四殿下。四殿下拿着这笔银子——”他微微一顿,咽了口唾沫,“拿着这笔银子买下了达丹境内的木彦三卫。”
“你说什么?”茅作峰大怔,“木彦三卫如今是四殿下的?”
“是。”周萍道,“且因三卫里,哈赤卫与木彦卫的首领夺权,四殿下三年前便派人联合忽拔卫的首领,予以镇压,如今几名首领的大权通通被卸去,这支十五万人的佣军,已完全属于四殿下。”
难怪阿雨来信说,安南贩货的行径在景元二十五年就停了,原来是军权到手,不用花银子了。
茅作峰听到这里,仍是一头雾水:“这十五万人既是四殿下的,怎么不招回北平?还派到邛州边境,差点分散了陛下的兵力——”
可此言出,左谦忽然一把握住他的胳膊,皱眉摇了摇头。
茅作峰愣了一下,顷刻回过味来:“他娘的,朱昱深要造反?!”
两步来到帐中,单膝跪下,请命道:“陛下,末将愿亲自带兵,杀入京师,缉讨反贼!”
朱南羡却没理他,看着周萍:“还有呢?”
周萍愣道:“还有什么?”
朱南羡的目光十分平静:“苏时雨在哪里?朱昱深与柳昀,要朕怎么做?”
左谦三人都愣了,覃照林忍不住解释:“陛下,周大人是与俺一起逃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俺家大人的下落。”
周萍连忙道:“是,陛下,臣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他顿了一下,“哦,对了,臣将截获的密函也带来了。”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呈上,“请陛下过目。”
朱南羡站起身,来到他面前,看着他手里的信,并不接,只问了句:“不说实话是吗?”
他伸出手:“刀。”
茅作峰愣怔地将自己的佩刀递到了朱南羡手上。
朱南羡出手极快,握住刀柄的瞬间,已将刀刃架在了周萍脖子上。
“要封禁整个京师的消息,必要通过两个衙门,通政司与兵部,你身为左通政,在这样的关头,既然连如此机要的密函都有办法截获,为何无法在苏时雨出事当日,就传信知会沈青樾?只有一个解释,你不愿。”
“苏时雨为人谨慎,唯独对她信任之人不设防,若无你将她的行事计划,往来书信的大致内容,查案的进程告知朱昱深与柳昀,令她防不胜防,想必她早就觉察出不对劲。”
“你不是跟覃照林一起逃出来的,你是被朱昱深与柳昀遣来见朕,给朕带话的。”
“但他们要你给朕带的话,一定会触怒朕,所以你不敢,编了个幌子来诓朕,是不是?!”
冰凉的刀锋抵着后颈,周萍骇得俯下身去:“陛下,臣当真冤枉,臣与时雨十年交情,怎么会拿她的安危来欺瞒陛下?”
“你还知道你与她有十年交情!”朱南羡怒喝道。
随即声线一冷:“还不说吗?既不说,你这条命留着也无用了,朕亲手为你了结了吧?”
冰凉的刀锋偏离脖颈,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来。
“说、臣说。”周萍的额头磕在地上,“苏大人被幽禁在柳府。”
“啥意思?”覃照林道,“你一直知道俺家大人在哪儿?”
他有些发懵:“你知道咋不去救她?”
又甩了甩头:“不是,她出事前你就知道四王爷跟姓柳的要对付她?你不帮她还伙同那群王八羔子一起害她?!你为啥——俺他娘的——”
覃照林说不下去,一把揪住周萍的襟领,握起拳头便揍了下去。
周萍一名书生,哪扛得住一身蛮力的武夫,两拳头便被揍倒在地,脸颊青紫肿了一大块,嘴角也渗出血来。
覃照林还要再打,却被左谦抬手一拦:“先让他把话说完。”然后揪起周萍的衣襟搡了一把,“还不快说!”
“是、是。”周萍又重新趴着跪好,“陛下明鉴,臣的确是四殿下与柳大人派来的,他们,的确让臣带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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