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楠铛的将刀插在地上,面色失望又狠厉。
“叔叔婶婶们,你们也看到了,我爹娘才死了多久,我奶就要把我嫁到那样的人家去,我们家二丫才十一岁,最小的六丫都不足月,我要是走了,家里几个妹妹哪里还有活路!?
今天我把话撂这了,这个奶奶我不认了,以后我们家和她!恩断义绝!你再敢介绍什么老鳏夫瘸子瞎子来,我就带着我五个妹妹到镇里去报警,我要让县里的领导给我评评理,现在这样子包办婚姻,违背妇女意愿的事合不合理!合不合法!”
老太太梗着脖子,听着盛楠这番话,气得快厥过去了,盛楠要真将事情闹到县里,只怕她到死都要让人戳着脊梁骨了。
她恨恨的瞪着盛楠,半响才憋出一句。
“疯了……”
老太太灰溜溜的跑了。
她这一跑,不是心虚吗。
顶着一众唏嘘,盛楠转身关上了院门。
过了今天,盛楠敢保证这方圆十里的媒婆,没人敢给自己轻易说亲了。
盛楠赤剌剌的将砍柴刀放在了桌子上,扫了眼四个小姑娘,招了招手。
“都过来。”
磨蹭了好一会,四个小姑娘才胆怯的站在自己眼前。
“姐……”
最大的那个招娣惊慌的看着她,眼里有惊讶,也有点畏缩。
她们都不敢相信,盛楠怎么敢这么做。
盛楠也明白她们的想法,她看着招娣,表情严肃。
“爹娘死了,咱们还得活,从今以后,咱们几姐妹同心协力,坚决不能让人像以前一样欺负了去。”
“可……”招娣颓然的低下脑袋,眼泪珠子又冒了出来。
“爹娘死了,奶奶不要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办……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姐……我们……”
没粮食。
盛楠缓过神来,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站了起来。
“行了,都收拾收拾,咱们一起出门,捡稻谷挖野菜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
招娣看着自家姐姐的变化,茫然无措,但盛楠却已经在家里翻找了起来,还不忘催促她们赶紧去收拾收拾。
盛家确实是穷的一粒米都翻不出来了,老太太是真的狠心。
这时候都不忘把盛家的东西都捞走,是真没把几姐妹当人看。
盛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跑到床边探了探婴儿的鼻息。
刚刚哭的红彤彤的脸蛋缓和了些,呼吸平稳,看来是真睡过去了。
她松了口气,在屋里找了个布条就将襁褓中的孩子绑在了胸前,等其他四个小姑娘收拾好排排站在院子里时,盛楠胸前绑着个襁褓,腰间别着个砍柴刀,颇有那108好汉被逼上梁山的壮烈感。
桃花屯是个位于南边边陲的偏远山村,依山傍水,屋宇错落,而她们住的土屋建的偏僻,门前除了个矮坡,半个邻居都没有。
记忆中盛家的家庭状态确实很不好,盛父前两年伤了腿,做不了重活,只能做点编织的活计养家,盛母身体一直不好,那肚子反反复复的像气球一样鼓起来,一胎连着一胎,生了不少死胎,把自个血肉都熬干了,只为了求一支所谓的‘香火’。
她这一胎才三个月,盛父就病死了,可她为了肚子里虚无缥缈的男丁,活生生拖死自个。
可惜最后,还是生了个丫头,含恨而终。
这种事在这个年代并不少见,盛楠也不想纠结太多,对于她来说,既来之则安之,她借了‘盛男’的身体继续让自己活下去,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照顾好她的几个妹妹,是她应该做的。
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盛楠找到了村里女人常去挖野菜的河边,植被茂密,树木丛生,迎着些许好奇又怜悯的目光,盛楠选择性忽视掉。
她转过身,看着已经背着迎娣走了好一段路的招娣,怔了怔,随后神色自如的安排了起来。
“今天我们要分成两队人,二丫你带着四丫去捡点干树枝,不要走远了,有事就大声喊我,你们两个跟着我挖野菜。”
招娣来娣这样的名字在村里太常见,所以家里的丫头都是按照排行来叫。
招娣看着自家大姐的表情,乖顺的点了点头,眼眶却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但是是高兴的。
她也知道,要是大姐被嫁出去了,她们几姐妹的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没了爹娘,长姐就是她们的主心骨。
桃花屯水土肥沃,季候也好,即便是闹的最狠的饥荒年代,这里也很少能饿死人,换而言之就是,只要她们肯劳动,每天挖野菜啃树皮也是饿死不了的。
来这里挖野菜的人不少,零零散散的,还有小孩呼朋唤友的跑来跑去,盛家的几个姑娘都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模样,然后酸涩的垂下了脑袋。
只顾着挖野菜的盛楠抖了抖土,脑子里却在搜刮着这附近还有什么能够弄到吃的。
当务之急就是先保证饱腹问题。
盛楠手脚利落,挖了半个小时就挖了一大筐子的野菜,她掂了掂竹篓,一抬头,正好看见招娣领着老四迎娣抱着一摞树枝往她这边走。
她心里松了口气。
她该庆幸,现在的孩子稍微懂点事都要开始帮家里干活,至少都会帮把手,要真让她一个人照顾这五个孩子,她真的能疯掉。
回去的一路上,她腰间别着的柴刀特别扎眼,引人注目,可盛楠毫无压力,等关上家门后,她放下了手里的野菜。
招娣眼巴巴的拎了起来,饿的肚子都快凹进去了。
“姐,我去洗了。”
盛楠点了点头,她先进了屋,把怀里的六丫放在床。
六丫刚刚就睡醒了,不安分的晃悠着自己的脚丫子,盛楠叫了三丫来娣过来看着她,才松下了自己腰间的柴刀。
大抵是她刚刚那样有震慑到这群小姑娘,如今她们个个都安份的像个鹌鹑,听到盛楠让自己呆在屋里看妹妹也不敢有什么反应,一双眼睛闪啊闪,扫过那柴刀后不禁缩了缩脖子。
大姐变得好可怕。
盛楠也没太在意,招娣在院子里洗菜。
她往厨房里去了,这厨房除了灶台,就只有一个破橱柜,盛楠往里翻找了一翻,猪油罐里是一滴油都没有了,除了一个铁锅和几个副碗筷,连一个鸡蛋都没剩。
想到院子里空荡荡的鸡窝,盛楠冷笑了一声。
老太太这秋风打得,真不怕她亲儿子头七索她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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