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郡大军南下,完全离开益城之后,便在行军之中渐渐摆开阵势。
为首充作前军的,是韩丰率领的本部一万六千甘原军,作为先锋,左右翼大军分别是何若熊部一万六千安陵军和杜如勇部一万六千飞熊军,赵无忌则与张子峰本部一万六千黑旗军精锐一起坐镇中军。
断后的,是两万撼山军。
而那一支离郡轻骑,则先一步往沔津赶去。
洛川与离郡轻骑一路南下,速度极快,路上也曾遇到过几股规模不大的兽群,和零零散散红着眼睛的野兽,洛川等一律不管,将其交给后军清理,值得他们中某些人出手的妖物和妖,则是一个都没有碰到,这让洛川等人的心情稍稍好些。
清晨从益城出发,夜幕降临的时候,离郡轻骑已经抵达沔津城下。
沔津城没有从内部打开的意思,离郡轻骑也没有想要趁夜入城的意思,只是在城北安营扎寨,并派出信使进入城内,将孟娇阳降表与昭告天下的诏书,以及太守令和统兵虎符出示于沔津城守将,不片刻,那守将便孤零零出了城,陪同信使一同回到离郡轻骑临时营地。
洛川见过了他,也只是勉励几句,让他继续回到城内谨守不出,防备着些城南城西方向,仍不入城。
等到第二日天明,韩丰率部抵达,才直接率军入了沔津城,而休整了一晚的离郡轻骑则再次拔营南下,直接绕过了沔津城往西南而去,直指未名城方向。
可这一次,不到天黑,仅仅只是日头正午的时候,离郡轻骑便返了回来。
这一支以望川剑修为箭头的强军,道袍甲胄之上血色斑斑,半个上午的时间,就损失了将近五十名骑兵,他们呼啸入城,给这座小城的天空也笼上了一层血色。
沔津城不大,但因为其所处位置的特殊,是连接南疆两大边城的交通枢纽,又是储粮副库的所在地,所以比之洛川曾经去过的未名城还是大了不少。
原本,这里也是没有太多人口的,但如今,大街小巷,人挨人,人挤人,甚至于到了想要寻求一个相对平坦些的立足之地过夜,都不容易的程度。
等到离郡轻骑入城,那股子血腥肃杀的气势自然要胜过早些时候入城的步卒,被这样的气势一激,多数流民又都从主路道边逃避回到四周的小巷子里去,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的打闹混乱。
离郡轻骑前方,洛川一身血甲并无脏污沾染,可他骑在大黑马背上,却始终没有将面甲掀开,他一只手攥着缰绳,另一只手则握在自己腰畔漆黑飞剑的剑柄上,将那飞剑压得剑鞘都翘了起来。
在他身后一侧,思齐盯着他握剑的手看了又看,始终没有多话,其他人就更加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些什么,尤其当他们自家的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的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选择。
骑兵一路深入,最终在沔津城近乎中心的区域,进入了军营地的范围。
一入军营,便豁然开朗,沔津城内拥挤得不堪重负又明显有些脏乱的气氛一扫而空,虽然眼下这处军营也明显处于超额状态,但相比较外面来说,实在已经好得像天堂一样了。
士卒们往来行走,各自忙碌,军官们指挥若定,并不慌张,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
离郡轻骑大队转向,唯有箭头位置的望川剑修和洛长恭等通常充作洛川亲兵的百骑跟随,两百余骑一路向前,最终停在一处稍稍开阔些的所在,洛川翻身下马,朝着面前三人走去。
三人之中居中的一个,正是离郡郡尉赵无忌,在他左边站着的是甘原将军胖子韩丰,右边一个未等洛川靠近就噗通一声跪倒,将头死死顶在地上的,正是洛川前一晚在城外见过的沔津城守将。
“臣拜见太守大人。”
“属下叩见太守大人!”
“不必多礼,”洛川走到赵无忌面前,当先低头去看脚边仍旧跪着的一个,问道,“娄木,你的兵呢?”
那跪着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的飞快答道,“回太守大人的话,属下已听从郡尉大人军令,将五千守军分作两部,接受整编,其中两千已向益城进发,最后并入陈将军麾下,另外三千则留在沔津,并入韩将军麾下。”
洛川看向赵无忌,见他点头,便道,“你的兵分作两部,自己又将往何处去?是去益城寻陈将军,还是留在这里追随韩将军?”
中年男人稍稍抬头,然后又重重的叩在地上,“属下请命南下,愿做太守大人收复河玉城一小卒,请太守大人恩准!”
“哦?”洛川低头看了看中年男人肩上的一颗金星,声音冷淡道,“娄木,虽然你应当与益城娄家有些关系,但一路做到都尉,可也不容易了,如果你跟着陈将军或者韩将军,此战之中再立下些功劳,都尉的位子还是坐得稳的,跟着我就没那么轻松了,说不得还要将这条命丢在战场上,你可想好了。”
中年男人声音坚硬,低垂下去的目光如同石头,“太守大人慧眼如炬,属下确实出身娄家,但娄家在军队里的影响力不及朝堂,是以属下便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最多也只能做到都尉,这便是永昌的规矩,可我听说太守大人只论军功不论出身,那属下便愿意弃了旧朝时候的一切,来换太守大人给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一条走到最后能通往都尉之上的路!”
“哼,你既然知道本太守只论军功不论出身,便当知道,在离郡,一切只能靠你自己,跟在我身边,也未见得就能通天,”洛川一甩身后崭新的血色披风,从三人身边大步走过,连与赵无忌和韩丰多寒暄两句的意思都没有,明显十分不悦。
在他身后,思齐紧紧相随,影子和千雪以及洛长恭等人亲随自然也是跟着。
以常御风为首的一众望川剑修则在赵无忌亲兵的带领下往营地深处走去。
片刻间,此地便只留下赵无忌和韩丰,以及一个跪地不起的中年男人娄木。
韩丰看看赵无忌,没有说话。
赵无忌却是轻轻一叹,弯腰将中年男人扶起来,淡淡道,“娄木啊娄木,想要做到都尉之上,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他看向韩丰问道,“韩将军,你来告诉他,在咱们离郡,可有什么人能将自家的想法强加于太守大人身上还能实现了的?”
韩丰连想都没有想便连连摆手,将头摇成个拨浪鼓,“郡尉大人说笑了,那是万万没有的,万万没有的。”
赵无忌点头,只留下一句话便转身而走,“是啊,很多时候便是这样,你想要如何,在太守大人想要你如何面前,算个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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