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城之外,旷野无声。
孟婉儿面无血色的将孟娇阳搀扶起来,孟娇阳却忽的挣扎开来,冲身后老顾道,“老顾,太守大人如今已恩释了我甘原孟氏一族,你现在便带人回城,将我说于你的那些钱粮财货运送出来,而后带着所有孟氏族人,今夜起行,往甘原去!途中一切,听小姐安排。”
老顾欲言又止,随即躬身,转身带着一众宫廷侍者和数十名宫廷护卫返城去了。
孟婉儿又自涕零,抓着孟娇阳的胳膊不放。
孟娇阳面上先是柔和,继而又冷硬下来,低声呵斥道,“你且先带族人前去甘原安顿下来,如今为父乃是甘原县守,待为太守大人办完益城这边最后的事情,便快马加鞭回去找你们,至于说你哥哥......暂且就先关着,带到甘原以后仍不许出来,只好吃好喝的罢了,一切等为父去了再说。”
他飞快回头看一眼离郡轻骑的方向,语速加快,稍稍有些焦急道,“且听话去,不要惹恼了什么人,甘原一地,乃是离郡权贵世家聚集之所,你等此去难免受些委屈,你暂且受着,等为父去了,便都好了,听话。”
孟婉儿泪流满面,“父亲......”
孟娇阳皱眉咬牙道,“听话!”
孟婉儿忽的双膝跪地,朝着孟娇阳拜了三拜,起身的时候,洁白的额头上已经血红一片,看得孟娇阳眼睛不由得抽了抽,孟婉儿的眼神却反倒坚定了许多,不再去看四周一切,转身当先朝着益城而去,在她身后,一众孟氏族人小心翼翼的跟着,没有谁再去看一眼,他们曾经的太守大人。
秋风萧瑟,目视孟婉儿等人离开的孟娇阳已渐渐感觉不到寒冷,可忽的,一股暖意自后背传来,他惊觉转身,却看见一匹异常高大又额头长角的黑马就在眼前,惊得他几乎要下意识的后退,可随即他便看到了马背上的人,离郡太守洛川,所以他硬生生压制了自己后退的渴望,钉子一般钉在原地,而后他才注意到自己裸露的上身披着一件血色的披风,而洛川的背后,则空空如也,不禁怔然。
“细算起来,你是长辈,今日一切,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洛川承情,”洛川没有低头去看孟娇阳此时落魄的模样,而是远望那一支始终如山的撼山军,“我这一身铠甲和这件披风,算是我父亲留给我不多的念想之一,这件披风就送给你了。”
这一日里,孟娇阳哪怕肉袒出降,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再也没有了,他一只手握着那披风边角,忽的就悲从中来,眼眶湿润,抬头看向远空的夕阳,“孟娇阳多谢,太守大人......”
洛川微一点头,御马从孟娇阳身边走过,“思齐,为孟大人找一匹好马。”
思齐行了个军礼,很快便从队伍后方牵来一匹离郡轻骑的妖血战马,孟娇阳就用那一袭血色披风包裹了身体,骑马融入离郡轻骑的队伍之中,被裹挟着来到撼山军阵前不足一里的地方。
不足一里,是离郡轻骑发起冲锋最好的位置,在这个位置上,在这样开阔的荒原之上,远离城墙的撼山军,即便再精锐,面对离郡轻骑,也只有挨打的份儿,双方一旦开战,便是撼山军能够杀出一条重返益城的生路,也绝对要用不知道多少袍泽的性命来铺就。
所以当离郡轻骑逼近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从始至终都不动如山的撼山军,第一次出现了动摇。
大军阵列之中的一些千人队伍,有了自主集结成军阵的迹象,但很快,来自更高一个层级的军令传达下来,那些局部的骚动便又终止,所有人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恢复成为原本方正的模样。
在离郡轻骑箭头所指的方向,此时此刻的撼山军,好像一支全不设防中门大开的待宰羔羊,一般。
可离郡轻骑也停下了,从离郡轻骑阵中走出来的,只有三骑,当先一人黑马血甲,显得高大异常,正是离郡太守洛川,其后两骑,一骑之上坐着个不摇不晃的影子,另一骑上则坐着以血色披风包裹上身的永昌郡前太守,孟娇阳。
洛川三骑御马缓行,就在城上城下,前前后后数万大军的注视下,来到两万撼山军阵前。
洛川腰背挺直,看起来气度非凡,他如同检阅大军的将军一般在阵前行走,一手勒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自然下垂,他注视着撼山军阵中一双双唯一外露的眼睛,运起真气,将声音传遍四方,“我,离郡太守洛川,曾经来过这里!”
他举起马鞭,指点江山一般指了指益城以外,他曾经带领离郡轻骑驰骋过的疆场,“就在这里,率领离郡轻骑,与另一支人族强军,并肩而战!!”
“那时候,南夷大妖飞临中洲!”他用马鞭指向天空,声音高亢,好似怒意勃发,“他们踩着我人族的天下,操纵着妖物野兽,敢在益城之下肆虐屠杀!”
“而我们,是最终的胜者!”洛川一挥马鞭指向四方,“就在这里,我们让真妖折戟!就在这里,我们让大妖逃窜!在这里,我们斩妖无数!在这里,我们踏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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