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城一条宽敞却相对僻静的街巷里,有座占地不小的院子。
院子围墙极高,门廊极大,金瓦白墙,庭院深深,是兴城权贵圈子里极有名的一处高档青楼,名为焚天。
焚天中,纸醉金迷,美人如雨,可这里的美人,一个个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艺伎,是以有些人说这里是一处青楼,可有些人却只说这里是一处听曲看戏的酒楼,大体来说,都算妥当。
只是无论管它叫做什么,这都是处酒色财气样样不缺的所在,是山下世界里,世俗至极的地方。
所以,当山上那些受邀修士听说云百楼将宴请地点选在这里时,其中意味深长的东西已经弥漫开来,来,或者不来,本身就已经是很要紧的选择,和态度。
这一日早些时候,祭天之礼才刚过去,云百楼便已经到了焚天,穿过一道道开阔的院落,最终进入最深的那一处所在,其中红毯铺地,貂皮为椅,金银器具,龙凤为食,富贵奢华得超过寻常人家想象力的极致。
云百楼却看都不看,只是去到上首坐下,将衣冠衽袖整理平顺,然后便不理会四周种种,闭目养神。
即至正午,一波波的客人在褐袍女子的引领下一个个到来,见云百楼似是小憩,便也禁了声,安静入座,各自打起坐来。
气氛一时奇诡。
等到正午时分,褐袍女子来到云百楼身边轻声说了什么,云百楼便睁眼醒来,只是一笑,便将房屋里先前沉闷的氛围扫空。
一时间,便是多年修心的山上客,也多不由得晃了神。
云百楼对于在场众人的表现全不在意,举杯相迎,一番开场说辞便将气氛引带得热烈起来,不一时便觥筹交错,以至于宾主尽欢。
继而是一群貌美的女子衣袂飘飘进入宴席,她们庄重而自然,好像真的是山上仙子一般凌然不可侵染。
她们有的抱了琵琶,有的捏着笛萧,体态轻盈,或奏或舞,游走于一众宾客之间,又好像游离于这酒宴之外。
云百楼与一众山上修士似乎对周遭一切都视而不见,他们矜持而肃穆,好像是在饮宴,又似在渡心劫。
等到酒过三巡,云百楼已是微醺,以区区一境的实力与在场一众中三境修炼者讨论起修炼之道,一些见解竟也不凡。
继而谈到天下大势,尤其对如今西南汉州的局势进行了一番分析,不止是山下诸侯,还囊括了山上势力,将个中洲局势分析得深入浅出,好像一张棋盘缓缓铺开在一众修士心底,令人叹服。
直到太阳西斜,已然为人叹服的云百楼才显出疲态,一众修士起身告辞,云百楼仍硬撑着将所有人送出焚天门外,依依惜别。
等到所有客人都已远去,云百楼才微微摇晃着身体返回宴请的去处,那一众莺莺燕燕早已不知去向,焚天闭门谢客,成了他一个人的青楼。
云百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脸上再没有半点疲态,一双妙目在一个个已经空空荡荡的座椅上缓缓扫过,在其中的几个位置上格外停留片刻,等所有的空置座椅全都看完,才缓缓闭上眼睛,打坐一般思索了一会儿,对着面前桌上的一片狼藉,问道,“洛川那边如何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褐袍女人回道,“早些时候就已经结束了,还派人将那小姑娘送回了听风阁,光明正大,应当是已经做了决定。”
“好,”云百楼嘴角微微上翘,也不睁眼,继续问道,“今晚就不要让虚无再去找她了,得缓上一缓,以免......”他忽的又一笑道,“也罢,不必去说了,在这种事情上他比我们要擅长的多,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是,”褐袍女人点了点头,然后又问,“最近几日总是跟在我们周边的那个女人,早先在安陵时公子说过想要......她的人头,”她的脸上闪过一抹潮红,一双眼睛瞪了一瞪,随即看向云百楼,又变得柔情似水,“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便去杀了她吧......?!”
“不要节外生枝,以免因小失大,这一次布局里我们落子已经够多了,再多一点都有破局的风险,”云百楼道,“就且让她再多活几日吧,总归都是要死的。”
“嗯......”褐袍女子柔柔的应了一声,低下头去,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道,“方才,孟娇阳离开暑宫去了逍遥谷别院,随即晏思语便也去了,逍遥谷那边......我们要不要也派人去一趟?”
“不必,但要让晏思语身边的人也打起些精神来,免得这只兔子急了,乱咬人,坏了我们的事情......”云百楼仍旧闭目问道,“青蓝子快要回到兴城了吧?”
“是,大概也就今日晚些,”褐袍女子答道。
“让云一小心些,她那里不能出任何问题,”云百楼语气一缓,“今晚我会去一趟金剑门那里,你先着人与凌安真人打个招呼......”
“是,”褐袍女子乖巧应了一声后道,“太守大人今日仍是去了听风阁的,只是据说一样谈得浅淡,听风阁还是客客气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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