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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失心疯

  “舅母,娇娇与游方道士学了些神通,听闻舅母病重时日无多,娇娇恐来晚救治舅母不及时,就只能暂时借用了这张脸。”

   “舅母服下救命神药,定能安然撑到京中来人。”

   “娇娇也知这样的理由荒诞滑稽,但这的确是事实。”

   “舅母和甘姨安心等着便好,以防打草惊蛇,娇娇不便常来探望。”

   “但请舅母信我,我必会带您和甘姨脱离苦海。”

   顾笙擦干面颊上淌着的泪水,坚定道。

   庄氏蓦地拉住了顾笙的衣袖“救救蓁蓁。”

   “我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

   “但蓁蓁得活着,她是谨言唯一的血脉,我不能让谨言断了延续。”

   “娇娇,救救蓁蓁。”

   顾笙回握住庄氏的手“舅母,我在赶来前,已经与陛下定好计划了。”

   顾笙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手落在舅母手背上那一瞬间,舅母整个人都绷紧了。

   那是恐惧,是紧张,是仇恨,唯独没有信任。

   她能理解,凭借三言两语让舅母信她,难于登天。

   不过,她使用招魂牌赶来的意义在为舅母喝下那瓶恢复药剂是已经达到了。

   信或不信,都不重要。

   “舅母,你若有一分信我,就将今日之事保密。”

   她好,舅母、甘姨、蓁蓁才能好。

   若是她因舅母发生意外,萧砚随指不定怎么疯癫呢。

   萧砚随再不像正经天子,也是天子。

   “舅母,甘姨,保重。”

   顾笙没有久留,调整好情绪便直接离开。

   破屋子里,阿岚一笔一画在地上写着字。

   “夫人,您信她?”

   庄氏起身,靠在硬邦邦的墙上,苦笑一声“阿岚,你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值得被人觊觎的价值吗?”

   “信或不信重要吗?”

   “被关在这做院子里,断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拖着病体等死。”

   “她说她是娇娇,我宁愿是真的。”

   “蓁蓁就有救了,我心里也有个盼头。”

   “如果是假的,也就空欢喜一场,再差也不过是一卷草席扔出去。”

   “哪怕只有微末的希望,我也得抓住。”

   “阿岚,连累你了,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阿岚苍老狼狈的面颊露出一抹笑容,似能驱散苦难的暖阳,紧接着在地上写“我愿意陪着夫人。”

   她得陪着夫人。

   不论是生还是死。

   有她照顾,夫人可以过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阿岚用鞋底磨掉地上的字迹,去收拾碎裂成一片片的碗。

   “阿岚,或许真的是娇娇。”

   阿岚也需要希望。

   就以为是真的吧,把这零星的光视为绝望里的希望。

   阿岚回首,对着庄氏点了点头。

   夫人说是,那就是。

   再荒诞滑稽的理由,她也信。

   就是这碗又少了一个,她和夫人怕是得用掉下来的破瓦片当碗用了。

   阿岚苦中作乐的想着。

   ……

   顾笙沿着树荫,逐渐将破败荒凉的小院抛在身后。

   回到院落后,翻阅着房间里的书信手稿,试图找到些有用的东西。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当空。

   顾笙见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舅父。

   记忆里的舅父身型消瘦却挺拔,气质温吞中又带着儒雅,是金银窝和书卷香里共同浸染出的。

   不是个天赋卓绝的经商之才。

   也不是个下笔如有神的读书人。

   中规中矩,但很易满足,不会得陇望蜀,眼睛也总是亮的。

   如今再见舅父,判若两人。

   身上裹挟着浓郁的酒气,仿佛在酒坛子里腌过,眼神浑浊双鬓斑白面颊涨红,消瘦的身躯也无止尽的发福,大腹便便。

   “你又去看庄氏了?”

   许是饮多了酒,陆舅父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声音格外大,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吼叫。

   桌子上的杯盏噼里啪啦作响。

   廊檐下的鸟雀惊的四散飞去。

   “不能看?”顾笙不远不近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舅父发酒疯。

   陆舅父又啪啪啪拍了几下桌子“大夫诊过都说她活不了几天了,你何必去沾那个晦气,有这时间不如多照看下谨玉和昭言。”

   “听奶娘说,谨玉嗓子都哭哑了,他们虽不是你亲生儿女,但从生下来就抱给了你,你多少上点心。”

   “庄氏一死,我就将你扶正。”

   “你急什么!”

   “你说你年少吃多了苦亏了身子不能生育,我就找人替你生,你说你心眼小看不得蓁蓁在你面前晃,我就把她寄养在你介绍的友人家中,你说你不喜欢被人训斥立规矩,我就将爹娘送去了庄子,你说你不当妾,我就将你扶成了平妻。”

   “短短数日,你也等不及了吗?”

   顾笙凝眉,龙凤胎竟不是宠妾亲生?

   所以,她舅父还养了外室?

   舅父想要儿女传承香火,无可厚非,但又何必把舅母折磨成那个样子。

   舅母泼辣但不刻薄,不是不容人的性子。

   哪怕真的不容,和离也无妨。

   可偏偏,选了最狠毒最下作的法子。

   谨玉。

   昭言。

   是将她表兄谨言二字拆分开来了吗?

   舅父还记得表兄吗?

   舅母是舅父下令搓磨的,蓁蓁是舅父同意送走的,外祖父外祖母也是舅父送去庄子的。

   舅父真是失心疯了。

   眼里心里都只有宠妾。

   她都有点儿不想认这个舅舅了。

   集愚蠢、盲瞎、阴坏于一身,也是不容易。

   这几年,舅父吃的不是五谷杂粮是阴沟里的臭水吧。

   陆舅父撒完酒疯,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若是谨言表兄还在世,陆家一片坦途。

   顾笙唤来下人,将他送回了前院。

   眼不见心不烦,眼一见,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扇过去。

   顾笙倒了些水在手心,又拍到了面颊上,红着眼睛,娇气又蛮横道“酒后吐真言,就知道他心里头对我埋怨已久,大不了我去庄子把两个老东西接回来。”

   “套车,我要去庄子。”

   “小夫人,老爷说的都是气话啊。”丫鬟劝着。

   顾笙不依不饶,充分展现了恃宠而骄“今天敢骂我,明天就敢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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