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头郁闷难当,但安元寿素来钦佩妻子之智慧,当即点头:“那我马上乔装打扮出城去见裴行俭,定要他明白一旦我安氏遭受屠戮则整个河西都将陷入混乱。至于家中,便交给爱妻了。”
翟六娘慨然道:“夫君放心,若说出城野战、排兵布阵我自愧不如,可仅只是守城定然固若金汤,我带着孩儿看顾家业,等着夫君凯旋而归。”
“父亲此去,还是要多多当心才行。”
安忠敬难掩担忧,他知道此番前去求见裴行俭凶险极大,万一裴行俭二话不说直接将父亲抓捕甚至斩杀,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搞不好今日一别,便是永诀……
安元寿双眼含泪,咬着牙根道:“儿子放心,为父即便粉身碎骨,也要给你母子挣出一线生机!”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唯恐在妻儿面前露出软弱之态……
……
牛进达顶盔掼甲、策马而行,万余大军在身侧滚滚向前直扑番和城,腾腾杀气、汹汹之势,即便是这漫天大雪都盘旋辟易、避之不及。
沿途所遇之商旅纷纷惊骇,不知这河西之地缘何战火骤起,忙不迭避让,甚或干脆就近入住驿站之中,四处打探局势变化。
“报!启禀将军,左骁卫已经全数撤回番和城,如今番和城四门紧闭、坚壁清野。”
斥候带来番和城之形势,使得牛进达浓眉蹙起、略感担忧。
战争之中,胜败之关要无非“天时、地利、人和”而已,如今天降大雪,军队行动不便,难以发挥兵力之优势;番和城背靠焉支山、居高临下,又有马城河在城东由北至南横穿而过,城池处于山水之间、易守难攻;左骁卫虽然在关中一战当中大败于左武卫之手,但此刻身陷绝境、退无可退,势必同仇敌忾、戮力死战。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一样对左武卫有利,这一战不好打……
如若不能一举击败敌人,则此战必然迁延日久,搞不好就会陡生变数。
但程咬金回京心切,面对送上门的机会自然不肯错过,所以即便再是不好打也得打。
“传令下去,左翼骑兵绕道番和城北侧截断官道、断其退路,同时严密封锁断绝番和城之进出物资,中军随我前行,至马城河安营扎寨!”
想要据城而守、决一死战?
那就给你一个死战的机会!
只要切断番和城向北的官道,无论战局如何发展都不会致使溃兵扰乱河西诸郡,如此一来将影响局限于番和城一隅之地,程咬金事后所遭受的攻讦也将减至最小。
“喏!”
军令下达,左翼骑兵迅速脱离中军,自官道一侧缓缓加速,然后马蹄急促啼声如雷,卷起路上积雪狂飙突进。
然而不管牛进达如何截断官道、兵贵神速,左武卫尽起精锐攻伐番和城的消息依旧随着商旅传播四方,河西震动。
自薛举父子覆灭,河西、陇右之地已经多年不闻刀兵,大唐繁盛、威服西陲,丝绸之路前所未有之繁荣,河西诸郡皆因地处要冲而大发其财,又因为祁连山之水源滋润沃土、粮食年年丰收,堪称真正的“国泰民安”,较之繁华兴盛的江南亦是不遑多让。
尽管吐蕃在祁连山南麓虎视眈眈、安西军在西域战火不休,可河西诸郡安逸了太多年,寻常百姓甚至早已忘记了战争所带来的伤痛与毁灭。
然而陡然之间战争骤起,说不得战火蔓延就将席卷整个河西、大祸临头,岂能不又惊又惧?
……
姑臧距离番和百五十里,左武卫全速行军但是在冰天雪地之中速度受限,所幸军卒骁勇精锐,日夜不停一路疾行,终于在翌日晌午抵达马城河东岸,等到安营扎寨兵卒得以休息,已经到了晚上。
军营连绵不绝,炊烟在寒风大雪之中缥缈若隐若现。
牛进达半生戎马、经验丰富,虽然明知此战当速战速决、以免出现波折,却也不急,连夜制定了详细稳妥的战略通传全军,让兵卒稳稳当当睡了一宿,第三日上午发动第一次试探性进攻。
雪仍未停。
数千兵卒越过冰冻的马城河,举着盾牌冒着矢石冲到番和城下,意欲挖空城墙埋设火药,然而到了城墙脚下才豁然发现整座城墙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坚冰……
兵卒虽然举着盾牌可挡住头顶的箭矢,但对于坠落的滚石檑木却并无多少抵抗能力,一时间伤亡惨重。
等到终于刨开坚冰挖出城砖将火药埋设妥当并且点燃,所剩不多的兵卒迅速后撤。
轰轰轰!
数声沉闷的炸响传来,腾起的硝烟被寒风扯散消失于大雪之中,城墙屹立不倒。
牛进达面沉似水,心底愕然,火药居然无法炸塌番和城的城墙?
旋即他便明白过来。
敌军事先在城墙上浇水,一夜过后冻得硬实,等同于在城墙外包裹了一层坚冰铠甲,使得一块块城砖如同一体、城墙愈发坚实,不仅增大了攻城攀爬的难度,更意外抗住了火药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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