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里已没了那淡淡的佛手柑香气,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药味。
太后这一病就一个多月,慈宁宫上下的脸上都笼罩了一层哀戚之色。
我随着雨棠姑姑进入内殿,隔着屏风在外头给太后磕头。
“咳咳咳……”里头传来了太后的咳嗽声,声音如同撕裂空气的疾风,令人担忧。
“雁心,你过来。”太后对我说道。
只是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声音闷闷的,有些沙哑。
我起身绕过屏风,看到了靠坐在床上的太后娘娘。
娘娘脸色苍白,眼睛深陷,脸颊消瘦,看上去非常疲惫。
“太后娘娘……”瞧着太后如此模样,我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但想到太后一向不喜欢宫人哭哭啼啼的,我只能深吸口气,将眼泪咽了回去。
太后娘娘冲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跪坐在她的床前。
太后脸上挂着一丝笑,虽然微弱,但却显得亲切。
“雁心丫头,你去永和宫德贵妃身边了。”太后娘娘问我。
我点头回道:“回禀太后,是的。”
太后娘娘摸了摸我的发髻,道:“也好,姌嫔那孩子本是不配你伺候的。”
我吃了一惊,慌忙回道:“是奴婢蠢笨,没有伺候好姌嫔娘娘,辜负了太后您的期望。”
太后娘娘笑了笑,说道:“当初哀家心里难过,看着你就好像看到珙桐那孩子,正巧姌嫔来向哀家求助,说马佳氏那毒妇安排的婢女想要谋害她,哀家便让你过去帮衬帮衬,而且你在慈宁宫,珙桐把你护得太好,你也需要历练历练。”
我颔首谢过太后的良苦用心。
同时,也为自己当初的自以为是感到羞愧。
姌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没有我她也一样有办法除掉柳叶、柳枝,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本性,想要借别人的手维护那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罢了。
而我还以为自己帮了她,实则只是她利用了我。
太后娘娘看我低头不语,开导道:“姌嫔那孩子野心大着呢,可格局却小,哀家担心她走不远,才把你指派过去。
可她倒好,小肚鸡肠,用人疑人,这是大忌。
你这次给她这个教训也好,她若能悟出什么,也算有造化,若悟不出来,还要一条道走到黑,那谁也救不了她。
她额娘,哀家的表妹那几日在宫里,日日来与哀家作伴,哀家没少劝她,可后来发现她这个额娘根本管不了她这个女儿了。
也是,当初她要给人做妾,毁了自个儿不说,也毁了她的孩子。姌嫔能活到现在全凭她自己能闯,怪不得这做女儿的不听她的。”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太后娘娘似乎有些累了。
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眉头紧皱。
桂嬷嬷赶紧端来一杯水,我接过,服侍着她喝下。
“太后娘娘,可觉得舒服些了?”我关切问道。
太后苦笑:“人老了,身子就这样了,一病啊就好不了。”
“不会不会,等天气暖和了,您的身子就好了。”我听她说好不了三个字就觉得心里异常难过。
这几年在宫里见多了、听多了生死,实在是不想再看到有人离开。
然而,生老病死却是逃不脱的,这才让人觉得悲伤。
太后重重地吐出口气,冰凉枯瘦的手抚上我的脸,对我说道:“孩子,真儿喜欢你,哀家也挺喜欢你。若你能陪伴在真儿身边,哀家倒也能放心走了。”
我又惊又羞,只觉得心跳加快,耳朵发烫。
“呵呵,太后娘娘,您这么直白,瞧把雁心这丫头臊的。”桂嬷嬷打趣道。
我更害羞了,头垂得低低的。
太后也笑了。
但笑过后,我却听到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这一声叹气让我觉得很是不安,只觉得心突兀地狂跳了几下。
这时,桂嬷嬷说道:“太后娘娘,您别操心了,相信十九爷会处理好这些事的。”
我抬起头,看了看她俩。
太后娘娘并不打算瞒我,她看着我说道:“雁心,你这丫头心里通透,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
我心里的不安更甚。
只听太后继续道:“雁心,你该知道以你的身份是做不了庆王的嫡福晋的。”
我一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
可我太明白了,太后娘娘说得对,我的身份配不上庆王嫡福晋的位置。
只是一直以来阿玛、额娘对我的教导,是“人必其自爱也,而后人爱诸;人必其自敬也,而后人敬诸。”
身为女子,哪怕身份低微,也要自尊自爱。
入宫前,他们教导我不要攀高枝除了是想我保命以外,另一层含义就是不想让我给人当妾,哪怕那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阿玛、额娘哪怕穷死,也不能让我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当小老婆。”这是我懂事后,阿玛、额娘的叮嘱,也是他们时时刻刻的自我警醒。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太后娘娘说道:“可真儿那孩子极其看重你,说不管如何艰难,都要娶你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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