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短，气温攀升，女孩就这般跪在院落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幽魂说着话。

　　 大多时候都是散兵问，她回答，女孩很少主动发问。

　　 “你信我吗？”

　　 “相信。”

　　 “姓名虽然重要，却也不重要，没有谁配不配得上的说法。”

　　 “好，我会记住的。”

　　 “你叫……星儿，星空的女儿，永远如恒星般闪耀。”

　　 “星儿？我的名字？”女孩一字一字认真地重复着，又忽然问：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散。想想过去几百年发生的事，还是这个字最适合用来当名字。”散兵思索了一下，“如果非要有一个姓氏，”他犹豫着开口，“雷电。”

　　 “雷电散？是天上那个雷电吗？为什么是这个姓氏”

　　 “因为……因为我的创造者，我的……母亲……”那两个很轻，但到底是说出口了，“她以雷电作姓氏。”

　　 大概只有在她面前，他能展露最真实的心意。

　　 “那我有姓氏吗？”女孩问。

　　 “你我是一家人，自然要用同样的姓氏。”散兵理所当然道。

　　 “雷电星？有点怪。”

　　 虽然触碰不到，散兵还是想摸摸星女的头。

　　 “很多人都会用代号称呼我们，散兵，星女。”

　　 “散兵？星女？”小星女点点头，将这两个称呼记下。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时间到了，”小星女对于时间的流逝十分敏锐，早早记住了罚跪的时长到底是多长。

　　 “我要去把那批货处理掉。”小星女摇摇晃晃站起身，有些晕眩，甩了甩头保持清醒。

　　 散兵跟着小星女来到了后院，那里搭着一个简易木棚，中间用栅栏分成一间一间，里面……住的是人！

　　 像牲口一样，把那些人圈养起来！

　　 双眼无神，麻木的靠坐在地上，若非胸口轻微的起伏，怕不是会让人以为那是一具具尸体。

　　 竟是连恨意都没有了，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转了几个弯，终于见到几个还有点人样的少男少女。

　　 “求，求求你，放了我……”有人期冀地看向走来的女孩，

　　 “我不能放了你，大人不允许我这样做。”

　　 小星女解释了一句，没有再看他们，从一侧墙壁的挂钩上取下造型奇特的小刀。

　　 她熟练的清洗刀具，简单的用烛火消毒，随后走向第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少年满眼恐慌，

　　 “你，你做什么？！别过来！”

　　 这些人都被灌了软筋散，一种让躯体无力的药剂，根本无力反抗。

　　 小星女打开铁锁，推开栅栏走进来。这个好像乞丐打扮的女孩，成为了少年的噩梦。

　　 掐着少年的下颚，迫使他张开嘴，另一手持刀，慢慢伸进……

　　 “停下！”散兵的声音让小星女停下了动作。“他让你做这种事？！”

　　 “嗯。”

　　 暂时逃过一劫的少年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奇怪的看着女孩对着空气说话。

　　 “我们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

　　 “他们会疼，我们没有理由去伤害别人。”

　　 “可是我也痛。第一个我处理的‘货’和我说，我不能伤害他，所以我没动他们，后来大人打了我一顿，我不做，他就一直打我。鞭子甩在身上，好疼。”

　　 最初，她并不是发善心觉得不应该伤人，只是因为那人不让她那样做，所以她就不做。后来被打疼了，她不想那么疼，所以总是按照大人说的做。

　　 如今的小星女不明白人类世界的是非善恶，只有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他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我们不能这样做，你痛，你应该让伤害你的人更痛，而不是去，伤害无辜的人。”

　　 “没有做错事就是无辜吗？那我伤害了无辜的人，是不是变成不好的人了？”小星女有些迷茫，更多的是不安。

　　 那老头从没有跟她说过这样做是不对的，被绑来这里的人只会求饶或者谩骂，更不会想到这个罪魁祸首身边的小女童，什么都不懂。

　　 对勉强分清好与不好的小星女来说，“助纣为虐”“刽子手”“帮凶”之类的词汇还是太高级了。

　　 本能里，她不想变的不好。

　　 “你什么都不懂，所以算只错了一半，那个让你这样做的人才该死！”

　　 “你是说大人吗？”

　　 “对，他是坏人！”

　　 瘫倒在地上的少年惊恐的看着女孩仿佛在和什么对话，可那里根本没人！

　　 而且，她说的话，好奇怪，不像一个正常人。

　　 少年脑补过多，自己吓自己，惊恐过度晕了过去。

　　 小星女心事重重的离开了木棚，看着自己肮脏的双手。

　　 “我，我也是坏人，我做错了事……”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

　　 “这样的感觉不好受对吗？”散兵问。

　　 小星女点点头。

　　 “记住这样的感觉，”随即安抚着女孩，虚虚抱住她。“我也曾做过许多不好的事，罪业的报偿是我无法摆脱的责任。”

　　 “你也是坏人吗？”

　　 散兵点了点头，

　　 “总归不算什么好人，不，我本来也不是人，应该说，是个坏人偶。”

　　 “人偶？”

　　 “仿造人类做出的、本该没有生命的东西。或许是神明不长眼，偏生让我多了些情感意识。”

　　 “你不喜欢这样吗？”

　　 “当然不会，人与人偶，又有什么区别呢？总归一起存在于这个世界，是平等的。”这个道理他用了大半辈子才醒悟。

　　 “总之，既然我们都做错了事，就要赎罪。”

　　 “赎罪？”星女努力理解着这句话的意思，“怎么做，才是赎罪？”

　　 “……多做些善事吧。”

　　 “善事？”

　　 “就是好的事。”

　　 “好。”

　　 “若当事人还活着，就尽力弥补，若当事人已经不在，就多做点对这个世界好的事情。”

　　 “我好像懂了。”

　　 “没关系，现在不懂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

　　 小星女回抱着散兵：“我很开心，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又有些失落，“如果能碰到你就好了。”

　　 “以后可以的。”

　　 小星女重重的点头：“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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