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没亮,慕云仙就起来开始收拾了,烧了点儿热水装了一竹筒,简单吃了点糕点,衣服被褥还有几个装东西的木盒子先送了两趟去外祖父老宅,压到柜子里。又走了一大圈把两匹艳色布料包好塞到赵家大门内,里边还裹着张五十两的银票,相当于寻常人家两年多的嚼头儿吧,算是报答这几年赵家婆媳对她的额外照顾。还有一匹素色的布料裹了五十两银子并一封信还有两串钥匙塞到了村长家院里,其他当初帮着修屋子,垒院子的几户人家各塞了十两银子并一块布,该分的也就分完了。穿的暖暖和和的,数了数,还有近四百两的私房,都是这五六年里爹爹给的,还有母亲临终给的一百两,这可是她以后在外安身立命的本钱了,务必得贴身揣着。又装了给父亲绣的一个荷包,锁了小院,这才去了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的坟前祭奠一番,告了别,该做的都做了,最后便在天宝村众人的睡梦中背着背篓带着老虎踏上了征程。
虽然天还蒙蒙黑,但是有老虎在,她一点儿都不怕,感觉只要有它的陪伴,心里就会很安定,很温暖。走走歇歇,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到了镇上,在爹爹铺子对面和老虎吃了碗馄饨,就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他爹里出外进的招呼客人,指挥伙计,心里酸酸的暖暖的。趁着郭叔没来,到了他上工的杂粮铺子里,找到了店小二,“小二哥,我有件事劳你帮忙,我有个荷包和一封信要给我爹,只是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所以不方便露面,烦劳您今日傍晚再帮我交给他,到时候吓他一跳。我来过的事情也等到那时候跟他说,这块碎银子是辛苦费,等我过些天有空了来看我爹再来亲自谢你,你看成不?”这哪有不干的,他每月也就几百个钱,况且此人是个势力的,所以只要价钱合适他肯定会按要求办到,不会坏了她的计划。“小二哥你可千万保密先别说我来过啊,跟郭叔也别说!”小二连声答应,“明白明白,放心吧,肯定不能忘。嘿,你这姑娘这是要忙啥呀,这身打扮儿,这天又黑么呼的,你刚才进来我差点儿以为是个小子呢!”慕云仙摸了摸自己今天挽的寻常男子发髻,又看了看自己这身素净寻常的袄裤,心道:像小子就对了,本来就是这么打扮的。这小二哥又看了眼小老虎,“哎呦,出门怎么还带它出来,亏得现在个儿还小,再大了可就怕人了,还是少带吧!”“嗯,可不是,再大也不敢带了。”她常来的这几个地方是有见过小老虎的,至少都听说过,唉,都是村民的功劳罢了。嘱咐小二哥务必把东西送到,慕云仙便就离开了,没有回村而是向着离家更远的远方。
伴着她远行的背影,村长家里这会儿可就炸了锅。本来一大早起来各家都会先收拾下院子,结果好几户人家就发现了塞进来的银钱布匹等物,而且数额还不少,所以几户人家无一例外的被吓着了。左邻右舍问问,果然不止自己家捡钱了,扎堆吵吵一会儿,谁也不知道几更天的事,得,既然都没头绪就找村长问问吧,于是几家人前后脚的都来了村长家,此时村长恰巧也正在读慕云仙留的信:
“村长伯伯在上,晚辈慕氏云仙,得村长伯伯及乡邻照拂三载有余,饮食起居衣食住行,莫不累众位悬心,仙心中深觉不安,感激不尽!本应日夜感念,以图回报诸位恩情于万一。然,仙心生双肋欲展翅翱翔,故一时不得如此。书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仙生于富贵之家,自幼锦衣玉食,不识人间疾苦,长此以往恐前途荒废,蹉跎人生!故,今背井离乡自谋天地于外,以求达成所愿,来日若得凌云志,再报恩情于众亲前。今有财物少许,略做回报,另有银票百两,以资族中贫困好学之同窗旧友,但求‘不教梁材成朽木,莫使明珠徒蒙尘’,再有两处屋舍及杂物,劳乡邻照拂。心中万语不尽言,但祈乡邻家宅安,慕氏云仙叩首遥拜!此年此月此日留!”一封信读完,村长差点当场厥过去,屋中徒留一片缀泣之声……
不提村长如何犯难如何同陈老爷交待,如何领着众人山前山后的找,且说到了傍晚,果然杂粮铺子的小二依言来到陈家的衣料铺子,找到忙的头不抬眼不睁的陈老爷,说明了来由把荷包奉上便走了。陈老爷迷迷糊糊地接过绣着龙盘祥云的金色男子荷包,果然里边有封信,信封上是她闺女娟秀的字迹,上书‘父亲大人亲启’。打开看了一眼,陈老爷瞬间就疯了,呼地窜出了铺子,站在门前看着南来北往的人群,四通八达的街道,又看了看天边的夕阳落日,便呆呆的站在那喃喃自语,“晚了,太晚了”,唯有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的宝贝女儿只留了几个字与他,
“儿去也,莫惦念;
天涯海角走一遍;
祈父亲,身康健;
迟早归来庆团圆!”
再说慕云仙离开了杂粮铺子先去兑换了五十两散碎银子揣在怀里,又买了些点心并肉包子带上,没办法小老虎这货纯素的它不吃。备好了路上的口粮,这才到车马市挑了一圈,相中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把式。这把式长得中等身材,体格健壮,大眼睛国字脸儿,一脸的憨厚相。一身深灰色袄裤,缠着腰带束着腿,脚上一双棉布矮靴子簇新簇新的,虽不是名贵的鹿皮牛皮制成,却很厚实,头上还少见的扣了顶狗皮毡帽,在这样寒冷的清晨,看着都替他觉得暖和。这会儿没啥活儿,别人都揣着袖子扎堆聊天,嘻嘻哈哈的,就他一人守着自己的马车一遍遍的给那匹杂毛马梳毛,而且马背上还盖了个破旧的小被子。慕云仙还没真见过给牲口盖被子的,看的出来很疼惜自家牲口,人看起来也很老实规矩,于是便过去攀谈了几句。这人一看来的是个半大少年,白净秀气,年岁不超过十三四的样子,不过穿的齐整,眼神明亮坚毅,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势,便也不奇怪他小小年纪就敢独自出门了,必是大家公子无疑,心里也就生了两分敬畏。于是二人痛快的谈好价钱,慕云仙便上了他的马车启程了。期间这马对老虎有些忌惮,还安抚了一番,没法这货现在虽然没有个家狗大但是着急来火的时候,那声音还是挺有威吓力的,尤其这些家禽牲畜,都想离它远远的。慕云仙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只是大家都说往南走,有更大的城镇,更繁华,天南海北的客商行人多,各种生意买卖也多。这世道还算太平吧,还有个车把式在她也就不怕了,实在有啥情况,她身上还有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呢,是她特意去铁匠铺挑的,花了她足足五两银子,要知道寻常菜刀才几十个大钱!坐着马车信手游将赶了大半天路,中午打尖的地方都没找到,卸了马车让马松散松散吃点草料,从附近人家弄了点水饮了马,人就在马车上吃了些干粮喝了点水就算休息了。有心跟车夫打听打听前边的城镇又没敢,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这孩子没人管自己瞎逛么,万一生了歹心也麻烦。待到了黑天,就近在一个叫临水的小镇子找了客栈,和车把式在大堂点了四个菜坐了下来,二人都深深呼了口气,终于可以暖和暖和吃点热乎的汤水了。看看周围的人,果然酒肆茶馆奇闻多,“哎,帮主,你说上次咱们在一线天看到的那道光到底是啥东西,青天白日的跟一道彩虹一样,真漂亮,是什么神鸟?看着也不像啊!”“刘二哥你啥眼神啊,那能是鸟?我发现的早看的比你们都清,他一开始没那么快,也不那么高,分明是一把长长的大剑,有一丈多长,帮主,嘶,你说难道真是仙人?也不打咱的主意哈,挺有意思!就是好生羡慕人家啊,看人家多会投生,投生个仙人出身,看咱,唉,山南海北的跑,风尘仆仆的,成天造的跟个小鬼儿一样,大姑娘看都不稀看一眼,尤其我,婆娘也不知道在哪个丈母娘肚子里那!”听了这话,旁边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倒先吱声了,“谁像小鬼?这十多号人就你最像,咱可都是利索人,哼,你就邋遢吧,看你哪年讨着老婆!”周遭认识的不认识的闻言都扭过头来看那被埋汰的小哥,屋子里顿时一阵哄笑声,那小哥低头瞅瞅自己灰扑扑邹巴巴的衣服,想辩驳两句也到底哑了火,尴尬地嘿嘿了两声便没动静了。此时,那被唤作帮主的人不急不缓放下酒杯方接了话,“那天那个我估计真是仙人,你们不知道,早些年我小的时候随家里去过大南边一趟,看过仙人打架,一颗磨盘大的石墩子瞬间稀碎,吓死个活人,不过也就看到那么一下,那个孬的就飞着跑了,那个仙风道骨的就在后边追,也是,就像两道光一样,嗖就窜出去老远。老鼻子人站街上瞅热闹了,而且都不害怕,我当时吓的还想找地方猫起来呢,结果当地人都没动。听那上年纪的老人说,不是头回见仙人了,以前也有过,别看他们飞天遁地本事大,凡人他们是轻易不敢伤的,说是杀凡人伤天理,于他们修行有碍!和他们一比,那天那个才哪到哪,大老远的也就跟飞过只大家雀差不多!”众人一听,俱都惊诧不已,七嘴八舌的问这问那,慕云仙竖着耳朵也听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这老哥是不是胡诌,不过这事离她太远,也就听个热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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