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皓谦的目光轻轻一斜,似是不经意间推开了婉宁的扶持之手,随即平淡询问:“婉宁,你出身于扬州的哪一角?”
婉宁手感空空,却未察觉,只是奇怪他早已目睹自己的困境,却未曾出声叫停,让她如同迷失方向的蛾子,绕了三圈方才停歇。
听闻他的提问,她稍显迟疑地答道:“是丹阳郡的。”
记忆中深藏的地名被提起,让傅皓谦心里有几分追忆。
也不知……
傅皓谦的步伐骤然一顿,旋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步态。
刚回到住所,傅皓谦立即命人在室内暖炉加倍添炭,迅速又吩咐热水备浴,院中休息的仆人纷纷被唤醒,忙碌起来。
婉宁仔细整理好衣物,置于浴桶旁,正准备随其他仆人一同外出。
据赵婆子所言,大少爷向来习惯独自处理穿衣浴洗之事,仆人仅在外候命。
身为首位得以留在室内服侍的贴身女仆,婉宁的职责并非全时,通常她会睡在隔壁小榻上,仅当大少爷有所需时,方需进室近侍。
婉宁本以为这夜无缘外出,内心忧虑着傅煜宸可能因她未赴约而设下的难题。
未料,屋内突然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婉宁,你留下。”
婉宁一时愣在当场,目送其余仆人迅速退室,细心闭上房门。
等待之中,婉宁未被召入内室,只是被告知在屋内静候。室内温暖如春,不多时,她便被温暖的气氛与沉重的睡意困扰,难以保持眼睛睁开。
她未察觉,虽室内宁静,室外却人声鼎沸。
夜未央,外候的仆人交替守夜。
他们围坐炉火旁,时不时窃窃私语,目光偶尔掠过内室之门,声音压低,交换着窃笑。
“昨日,我本认为大少爷留她,不过是为了让主母安心。未曾想,这女子虽显笨拙,却能得大少爷青睐。我们大少爷向来淡泊名利,对女色更是不加理会,今夜却特别留她室内,还特地叫热水……你们在府上这许多年,曾见过大少爷沐浴时留人相伴么?”
“刚才二人归来时的神情,你们注意到没有?谁知道他们在庭院中有何密事,今夜特意留她,定是另有深意。”
几人话语间调侃,未曾察觉墙外已有一道身影默默注视许久。
傅煜宸阴沉着一张脸,低头望着手里的玉佩,深色复杂。
他本以为婉宁遭遇不测,未曾想到她竟与大哥共度良宵,自己反而被愚弄。
目光掠过窗户映照的身影,傅煜宸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而屋内的婉宁,正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惊醒过来。
破晓之时,婉宁偷偷走到约定的角落寻找,却找不到任何等待的迹象。
她未能赴约,本以为傅煜宸会立即找她算账,然而接下来的几日里却杳无他的踪影,这反而让她心中不安加剧,担心他会有更大的计谋。
当婉宁再次从角落失望而归,刚抵达院中不久,便有丫鬟匆匆传达夫人的召见。
婉宁的心情顿时紧张至极,连水也洒了一桌。
面对沉着脸的主母和严肃的婆子,婉宁跪地请安,内心忐忑不安。
经历漫长的沉默后,主母终于开口,询问她进府首晚的所作所为。
婉宁心中一紧,恐惧他们已经知晓了那晚的情形。
“夫人问你话呢!还不快说!大少爷都让你做什么了?”安婆子厉声斥道。
她心中恍惚,思绪万千,原本以为自己无法开口,但听明白询问的是大少爷,便轻声回答:“只是睡觉。”
“就这些?”主母再次追问,声音中带有探究。
婉宁仅是低声肯定,脑中回放那晚的场景:大少爷进入房内,与她交谈片刻后便熄灯休息,真正的经过确实如此简单。
至于其他,那完全是傅煜宸那个人的所作所为。
侯府的主母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略带遗憾地说道:“我本还挂念着你们,特地吩咐人送去了汤药,没想到最终……”
婉宁紧握着自己的肚子,那汤药送来之后,她便毫不犹豫地全部喝下,却不理解大夫人为何感到失望。
安婆子轻声安慰:“夫人,您何需忧心?既然她能留在侧,便证明我们选择的方式是对的。这丫头虽美貌,却无丝毫狐媚之态,看上去倒是个诚实又胆小的好性子。入府之前,身体也经过了彻底的检查,应当不会有任何问题。”
看到婉宁进来这么长时间,始终低头,举止规矩,侯府主母心中逐渐放宽。
她点头道:“选择你,一方面因为你的容貌与身段,另一方面也是看重了你那朴实无华的性格。正因如此,从众多候选者中挑选了你。你必须记住自己的本分,好好照顾大少爷。从今日起,你的月银再增加三钱。等到你的契约期满半年之后,便让你自由离开,你是否愿意?”
婉宁原本以为会受到责备,甚至被逐出府邸,未曾想到竟是月银增加的好消息。
以及契约期满即可获得自由的承诺。
她欣喜若狂,连连磕头表示感谢。
离开主母处,心情愉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当她快步经过院子角落,本能地向里望去。
却突然被人从背后罩住头部,一种浓烈的香气瞬间让她陷入黑暗之中。
当婉宁再次睁开眼睛,自己已身处一个陌生的空间里。
窗边,一位身披闪着银光的铠甲,寒光四射的人影立着,周身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婉宁不由得惊叫出声,捂头蹲下,心中恐惧,以为自己再次被人贩卖,不禁悲泣起来。
“哭什么?”这冷漠的声音一响起,婉宁立刻停止了哭泣,抬头怒视对方:“又是你!”
面对婉宁的怒视,傅煜宸皱了皱眉,神情冷淡。
他原本计划带她离开府邸,好好教训一番,未料她的泪水让他原本准备好的斥责无从发出,反而让他感到一阵无奈。他冷哼一声,坐下开始自顾自地用餐。
见到是熟悉的人,婉宁顿时壮了胆子。
四处打量,这才意识到二人已不在府内,而是处于一处用屏风和纱帐隔开的房间之中。
细听之下,隐约能够听到碰杯交错的声音,以及那若有若无的戏曲旋律。
婉宁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哼唱起来。
“会唱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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