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最是熬人。
那百余名拨换城的男丁被突骑施人抓走之后,一天一夜的等待对于来瑱来说,就如同一生一世那么漫长。
在他彻底失去耐心之前,那些被俘男丁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一个不少,全都回来了。
苦苦等盼亲人归来的老弱妇孺们喜极而泣,一窝蜂的迎了上去,和他们的父兄子侄们抱头痛哭。
来瑱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口气。
负责去往拨换城送信的随从,在来瑱身边说道:“少将军,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来瑱问道:“何意?”
随从说道:“那天我奉少将军之命去了拨换城求见萧御史和高镇将,将消息报予他们知晓。当时的情景,真的就像是一瓢冷水泼入了滚油之中炸了锅,所有人都很焦急也很愤怒。但萧御史却叫我回来报知少将军,说三日之内,这些被俘百姓定能平安归来……”
来瑱说道:“当时,你根本就不肯相信,对么?”
随从老老实实的点了一下头,“确如少将军所言。当时,我是一点都不相信萧御史的话。可是眼前……哎,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来瑱说道:“这也正是,我现在最想知道的。”
机灵的随从心领神会的应了一喏,马上去找那些被俘百姓,询问他们获救经历了。
片刻过后,来瑱着实的被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随从只好复述了一遍:“突骑施人以这些百姓的性命为要挟,强迫萧御史去往突骑施的军营里投降。否则,他们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杀一个人!”
来瑱急道:“你是说,萧御史亲自去了突骑施的军营里当俘虏,才把这些百姓换出来?”
随从点了点头,“没错。属下询问那些获救百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来瑱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斗然蹦出一个糟糕的念头——完了!
我大唐的御史钦差与准驸马,当真被人捉去,当了俘虏!
至从当今圣人登基以来,我泱泱大唐国力昌盛、兵锋劲锐,四海蛮夷无不宾服。从来只有我们捉拿他国的君王重臣,献俘于京师厥下。我们自己,何曾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现在,这种事情偏偏就在安西发生了!
来瑱立刻想到了他的父亲……如果朝廷方面需要抓一个人出来专为此事负责,身为安西四镇最高长官的来曜,首当其冲!
思及此处,来瑱心急如焚。再又担心突骑施人出尔反尔又来捉人,他连忙骑上了马匹发号施令,“走,快走!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等进了拓厥关,我们就安全了!”
在他的催促之下,数百人开始匆忙赶路。他们一路仓皇跌跌撞撞,总算是平安的步入了拓厥关内。
到了这里,来瑱总算稍稍安心。他把所有的随从全都留了下来照顾百姓,自己独自一人马不停蹄的连夜飞奔去了龟兹,来到都护府,紧急求见他的父亲。
来曜被惊醒于睡梦之中,多少还有一点迷糊。但是听了来瑱的一番话后,他恍然惊诧,再无半分睡意!
来瑱见他父亲神色大变,小心翼翼的说道:“阿爷不必过于着急。我们尽快想办法把萧珪给救出来,也就是了。”
来曜双眉紧拧,沉声道:“你说得轻巧。现在我手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以往的三分之一。要跟突骑施人来硬的,肯定是行不通了。要是来软的去找突骑施人谈判断,那会更加行不通!”
来瑱问道:“为何行不通?”
来曜说道:“突骑施这一次出兵的目的十分明确,他们就是想要拔除拨换城这一颗肉中之刺,再将柘厥关以西的土地全部收入囊中。倘若真要谈判,无论我们怎么讨价还价,这一点,他们肯定不会放弃改变!”
来瑱点点头认可了父亲的言论,担忧的说道:“可是,如果我们不能尽快的救出萧珪这一位钦差大臣与准驸马,便是有辱国体、有辱皇威。朝廷那边责怪下来,阿爷如何承担得起?”
来曜重重一拳砸到了木几之上,沉声道:“再如何责怪,也无非就是丢官杀头!——要我拿城池和土地,去换一个于国于民没有半点用处的废物,我来某人,倒宁愿丢官杀头!”
来瑱迟疑了一下,说道:“阿爷,萧珪可能和我们之前想像中的,有些不同。”
来曜问道:“有何不同?”
来瑱便将他最近几天的所见所闻,比较详细的向他父亲讲述了一通。
来曜听完之后沉吟了一阵,然后说道:“如你所言,萧珪或许没有我们最初想像中的那么不堪。但你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就能从此看清他的真面目吗?”
来瑱说道:“阿爷,孩儿确实眼力有限,不敢胡说看清了谁的真面目。但他舍身去往突骑施的营地,救了那些被俘百姓的性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来曜冷笑了一声,“休说什么舍身。他不是一早就想着,投降突骑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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