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萧府的大客厅里依旧是莺歌燕舞,酒肉飘香。
大唐的京城常年施行宵禁,很少有人敢在夜间走出里坊游荡在大街之上,否则被巡哨的金吾卫捉到,十有八九会被视为贼寇捉拿起来,当场挨上一顿胖揍的概率也是极高。
哪怕是在里坊之中、躲在自己的家里,一般人也不敢大声喧哗吵闹。否则巡夜的武侯立刻就会找上门来查水表、送温暖,带到衙门请喝茶。
可是今夜,没有一个武侯来找萧府的麻烦。
杨玉瑶因此打趣道:“萧先生,我等在此彻夜饮宴,慈惠坊的武侯为何一个都不现身?难道他们,全都瞎了也全都聋了吗?”
萧珪一本正经的点头,“有可能。”
酒至半醺的杨玉瑶,哈哈的大笑起来,指着萧珪说道:“我想起来了,萧先生手中有一件上好法宝。无论是武侯还是不良人,哪怕是吃着皇粮的金吾卫,见了这件法宝,都要躲着走!”
萧珪做迷惑状,“我还有这样的宝贝?”
“萧先生,你就别装啦!”杨玉瑶笑嘻嘻的说道,“重阳阁的灯笼,我都想借一个来用一用呢!”
“哦,原来你说这个东西。”萧珪笑了一笑,说道,“这可不是什么法宝,只是别人,卖给重阳阁的一点面子罢了!”
杨玉瑶问道:“先生说的这个‘别人’,是指哪些人呢?”
萧珪说道:“无非就是管着金吾卫和管着不良人的,那些人嘛!”
杨玉瑶笑吟吟的说道:“先生所言,莫非就是金吾将军王忠嗣,和洛阳县不良帅耿振武?”
萧珪点了点头,问道:“三娘为何,突然提到他们?”
“哎……”杨玉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还要带着安禄山,去找他们二位登门致歉。但我又和他们不熟。所以,我想请先生代为引荐。”
萧珪皱了皱眉头,对着厅堂中央的那些歌儿舞女们挥了一下手,“你们都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影殊,看赏!”
歌儿舞女们连忙停了下来,施礼谢恩之后,被影殊带了出去。边令诚也很识趣的,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若大的厅堂里面,只剩下了萧珪与杨玉瑶二人。
杨玉瑶机警的四下观望了几眼,小声问道:“先生,此时方便说话了么?”
萧珪点头,“说吧!”
杨玉瑶仍是有些不放心。她搬起木几与坐榻,将自己的位置挪到了萧珪近处,这才小声说道:“先生一定想问,我为何要为安禄山做保?”
萧珪定睛看着她,问道:“谁叫你这么做的?”
杨玉瑶展颜一笑,对着萧珪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愧是萧先生!厉害!佩服!”
萧珪笑道:“三娘,咱俩之间可不兴这一套。”
杨玉瑶也轻笑了两声,再次对外张望了两眼,确定没人闲人窃听,这才说道:“这个人,你不难猜到。”
萧珪眉头一拧,“莫非,是圣人?”
杨玉瑶这次竖起了双手的大姆指,“萧先生,我真是服了你!”
萧珪的眉头却是拧得更紧了,“可是我想不通。圣人,为何要这么做?”
杨玉瑶淡淡一笑,说道:“萧先生不妨再多想一想。凭你的智慧,哪会想不通呢?”
萧珪摇头,“我若能想通,又何必在三娘面前装腔作势,多此一问呢?”
杨玉瑶说道:“那我不妨,给出一点小小的提示——先生觉得,我敢背着圣人,去做任何事情吗?”
萧珪心中一亮,颇有茅塞顿开之感。沉思片刻之后,他说道:“我是否可以如此理解: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圣人就是不想杀掉安禄山。圣人要你出面为他说情,只是想让你来,领下这份人情。”
杨玉瑶展颜一笑,“先生说得,一点没错!我甚至能把原因告诉你:圣人知道,安禄山是张守珪的义子与爱将。虽然张守珪主动把安禄山押送到了京城,但他并不希望安禄山被处死,否则他自己早就动手了。身为节度使,张守珪是有这个权力的。”
萧珪点了点头,“有道理。”
杨玉瑶继续说道:“如今,大唐迫切需要张守珪来镇守幽燕边境,抵御突厥与奚族;圣人也有想法,希望有朝一日张守珪能够回朝拜相,补上萧老相公留下的空缺。因此圣人不希望,为了区区的一个安禄山,而让张守珪心生嫌隙。”
——“区区”的一个,安禄山?
萧珪只能在心中叹息:如果有一天安禄山真的变成了那个“混世魔王”,你们都将后悔,曾用“区区”二字来形容于他!
杨玉瑶倒了一杯酒,问道:“先生心中,倘若还有别的疑惑,只管说出来。奴家保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萧珪连忙举起酒杯,“三娘言重了。来,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先生请!”
二人饮下这杯后,萧珪说道:“我的确还有一些,不解之处。圣人为何偏要叫你来出面,为安禄山奔走做保?”
杨玉瑶说道:“之前不是说了么,圣人想让我来,领下这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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